婦人面面相覷,為鄭大娘吐露的真相嚇住舌頭。素來心大的鄧大娘好半天吶吶道:
“鄭嫂子,你的意思是,十法寺和尚——一群出家人——打著禿頭羅漢的名號,奸污了上香的婦女?”
鄭大娘沉重點頭,“就是這話?!?/p>
有人奇道:“不能吧,明明屋里沒人,床板地板沒問題,門窗封鎖得好好的?”
“門窗、床板、地板確實沒問題,”鄭大娘答道:“可神龕出了問題。那神龕設(shè)下機關(guān),能前后推動,夜里那些殺千刀的賊禿就推開神龕從屋外進來,輪流干壞事?!?/p>
鄧大娘吐舌:“乖乖,好深的心計。一般人防屋里躲人,全留心床底暗處,誰會懷疑神龕?香客見佛像神龕,只懂拜,哪敢摸它動它,這便更加戡不破機關(guān)了?!?/p>
另一人道:“毀人家好女子的清白,撒下孽種,還當(dāng)成神跡宣揚,唉,人心怎能這樣壞?”
眾人有的靜默,有的嘆息,有的念佛,說冒用神仙名義作惡,定要下阿鼻地獄。
“鄭大娘,”原婉然輕聲問:“去過寺里求子的婦人,還有她們的孩子,后來都怎么了?”
“小韓嫂子果然年紀輕,”鄧大娘嗐聲,搶在前頭說:“這還用問嗎?污了身子的女人、來路不明的孩子,往后日子難過了?!?/p>
原婉然默默點頭表示受教,卻不能死心,又看向鄭大娘。
鄭大娘的目光憐惜撫過她,“你鄧大娘說得輕了,事情鬧開,那些進過寺求子的大戶人家,面子等于掉進糞坑。求子婦人自盡的、發(fā)瘋的,都有。有的人家好面子,報官說媳婦‘暴病身亡’,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里頭貓膩,只是不捅破。——唉,也不知道那些自盡的,究竟是自愿呢,被逼呢?孩子更甭提了,家里不認,親娘又死了,能好嗎?”
又道:“莫說那些求子婦人,京里各式傳言滿天飛,連去過十法寺上香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有人懷疑不干凈。大姑娘還能驗身證明清白,小媳婦?遇上多疑的公婆丈夫,渾身長嘴都說不清。我當(dāng)家一朋友,因為兒媳過往常上十法寺拜神,家里鬧得天翻地覆?!?/p>
鄧大娘憤憤問:“那些賊禿呢?”
“斬立決,”鄭大娘道:“劊子手一天斬百來人,刀子換了幾把?!?/p>
“嘖,怎么不判凌遲呢?”鄧大娘埋怨。
眾人聊了一陣,有人道:“還是我們武神廟可靠,廟雖然小,可保庇村里這些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廟不在大,有神則靈?!编嵈竽镱M首贊同:“廟祝也正派,官大爺幾十年來埋頭干活,從不作妖?!?/p>
鄧大娘接口:“可不是,老爺子為人本分,又是啞巴不會說話,大家對他可放心了,向武神爺講什么求什么都不避忌他?!?/p>
“不對,官大爺不是啞巴?!编嵈竽锓瘩g:“他會說話,只是絕少開口。”
鄧大娘皺眉,“嫂子,你記錯了,官大爺從來沒說過話?!?/p>
“你才記錯了……”
武神廟廟祝官大爺究竟啞巴與否,這問題先在兩位大娘之間掀起爭辯,稍后其他婦人也加入戰(zhàn)局。
原婉然在旁怔怔想著十法寺案子里,被污婦人和受到波及的女子,忽然一把嬌膩聲線,蛇一樣冰冷粘膩鉆進耳里。
“婉妹妹?!?/p>
原婉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僅僅聞聲,背脊便泛起一陣惡寒。
循聲望去,嫂子蔡氏和原智勇笑嘻嘻立在不遠處,身旁跟著幾位村里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