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凌思南一見到那張照片，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因為照片中的男生正埋首于她頸間親吻，而她的衣襟微敞。雖然看不太清，但已經(jīng)昭示了兩人親昵的關(guān)系。

他是誰不言而喻。

那也是在游樂園里，那個照相間。

可能是風(fēng)吹開了簾子，也可能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拍照時機稍縱即逝，但對方?jīng)]有錯過。

腦子炸開了。

她聽到周圍嗡嗡嗡的人聲，像是蜜蜂又像是蒼蠅，持續(xù)不斷，轟得耳膜生疼。

她連抬眼四顧的勇氣都消失了，打算彎腰拾起紙張的那一刻，一只白色板鞋出現(xiàn)在視野里，隨后皙白的指節(jié)微曲，撈起了她想撿的東西。

“你回教室?！彼犚娚磉叺娜苏f。

如聞大赦，可她還是僵直得一動不動。

“葉珊珊?！绷枨暹h的聲音很淡，不高不低，語調(diào)清和，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叫了一個名字，葉珊珊居然就立刻意會了，趕忙走過來，拉起凌思南往教室走。

穿過校門口的人堆時，不時有人議論紛紛。

盡管凌清遠所在的學(xué)生會迅速收拾了打印的紙頁，但早上見過照片的人已經(jīng)足夠多到讓六中學(xué)生的朋友圈活躍起來，何況還有人拍了照。

男主角尚未查明，女主角已經(jīng)明明白白。

——她還是個高三學(xué)生。

學(xué)生早戀的不是沒有，可是學(xué)生早戀還被偷拍親密照這樣大肆宣揚的，真的在聲譽良好的六中史無前例。

再加上凌思南剛插班到六中不到兩個月，認識她的人還不多，只知道她外貌清純身材好，最關(guān)鍵的是——是凌清遠的姐姐。

足夠讓男生意淫女生眼紅。

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凌思南是照片女主的事實就已經(jīng)傳遍了校內(nèi)。

“綠茶”、“不檢點”、“騷浪”……因為被人印了這樣的照片傳播，還有人猜測她勾引了別人男朋友，或者揣度她腳踏兩條船。

一個個把自己包裝成知情人士，越勁爆的謠言往往傳播得越快，這種熱鬧人人都忍不住參上一腳，在網(wǎng)上尤是。

這世界的惡意，往往比善意瘋狂。

凌清遠去找她的時候，她安安靜靜坐在教室里，正在寫筆記。

所幸凌思南本身性格好，認識她的同學(xué)多數(shù)都很喜歡她，她在班上的處境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葉珊珊過去拍她的肩膀，和她比了比門外的人。

凌清遠想過無數(shù)次，此時此刻姐姐應(yīng)該是經(jīng)受著怎樣的壓力，而壓力下又會是怎樣的她——可能哭泣不止，可能面如死灰，可能滿腔憤懣，無論想到哪一幕，他都無法忍受放她一人承擔(dān)的自己，可是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他卻愣住了。

那是，極度的平靜。

澄澈的瞳仁里，一片靜如止水的墨色。

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她望著他的眼神悠悠頓住了一秒，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又轉(zhuǎn)頭回去提筆寫字。

凌清遠的雙眸微抿。

不一會兒，葉珊珊走出來，把一張紙條遞給他。

“她說今天你先回去，她自己坐車回家。”

眾目睽睽，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只是紙條在手中攥緊，最后旋身而去。

一路回到班上，路上時不時有目光投注向他，往常他早已習(xí)慣，可是今天又有一點不大一樣。

凌清遠坐回座位，雙腿一搭，身子往后桌一靠，發(fā)出沉悶的“嘭”聲。

不少人聞聲看過來。

他打開紙條——

“最近我們少在一起吧，等事情淡了再說，你千萬別沖動?！?/p>

他的喉結(jié)緩緩滾動了一圈。

姐姐。

凌清遠的目光盯著那一行清秀的字出神。

你……

害怕了嗎？

錯是他犯的。

是他先拉她進的深淵。

是他不分場合地親近。

是他無形惹上的麻煩。

都是他。

為什么只能讓她一個人承受痛苦。

而他卻什么都不能做。

——最近我們少在一起吧。

這不是一個請求，是一個要求。

因為她已經(jīng)用實際行動在兩人之間豎起了一道墻。

但她了解他，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yīng)，所以為這個要求加上了一個限期。

等事情淡了再說。

這個限期，看起來很光明。

實際上光明得很絕望。

已經(jīng)五月中旬了。

六月份就是高考。

他們能在一起的日子還有幾天？

這段感情是禁忌之花，需要用綿綿不絕的愛來澆灌。

而大學(xué)、時間、距離、父母。

所有的一切都會把未來變成未知數(shù)。

凌清遠拿出手機，光標(biāo)在微信的對話框里閃爍。

心臟，空蕩蕩的。

時間忽然成了最無意義的概念，只有呼吸昭示它的存在。

他靜靜地打了三個字。

不要走。

————————————————————————

為了避免姐姐不被理解，我要說，不是你們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