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熄燈之后,凌清遠枕著胳膊,睜眼思考了許久。
“南南?!?/p>
耳邊他均勻的呼吸尤為清晰,讓她莫名有了一種恐懼,像是接下來,她會面臨人生的拷問。
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嗯?”
“我,會不會是個好爸爸?”
……
……
“男人,呵?!绷桁o冷笑了聲,“那種動物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說出的謊話連他們自己都不信,但偏偏女人就會信。”言末,Jane不贊同地按住她,使了個眼色。
凌靜循著她望向對面凌思南黯淡的目光,拍了拍Jane的手背讓她放心,又幽幽接著道:“只是元元不一樣?!?/p>
凌思南抬眸,隔著火鍋的裊裊白氣,和凌靜對視。
“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一個多執(zhí)著的人,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的結果,也絕不會委屈自己,因為他對自己要什么,再清楚不過?!?/p>
對呵。
凌思南又陷入了沉思,就像是十多年前,小姑姑在生日宴上告訴她……
[你不知道吧,他十三歲那年……]
那時候凌清遠還在初中。
青春期的孩子都懵懵懂懂,這個年紀開始談戀愛的不在少數,凌清遠班上也不例外。
以他的條件,自然深得小女生的喜歡,同桌的英語科代表就是其中之一。
女孩各方面的條件也不差,然而自從表白被拒之后,性格就變得有些……扭曲。
一開始只是無緣無故地哭泣,成績一落千丈,到后來甚至尾隨他回家。
某一天放學后沒有旁人的教室,女孩借機抱住了剛回來的凌清遠,下一刻他不知說了什么,似乎要伸手去拽她的頭發(fā),惹得女孩崩潰痛哭——這一幕恰好被班主任遠遠瞅見,叫了雙方家長。
意外的是,女孩把一切都推到了他身上。
在她供述的故事里,凌清遠說喜歡她卻又甩了她,才會讓她自甘墮落。得知兒子沒有好好讀書反倒早戀惹出禍端的凌邈,回家后怒不可遏地把他抽了一頓,還要罰他大半年的緊閉。由始至終,凌清遠都一語不發(fā)。之后過了幾日,女孩以自殘要挾凌清遠的一句道歉,對方的父母總歸心疼女兒,覺得這個年紀小孩早戀,男生一方的過錯居多,再加上凌家夫婦為了社會臉面,怕橫生事端,也想要讓兒子盡早道歉檢討結束這出鬧劇。
然而再度回到學校,凌清遠被女孩的父母劈頭蓋臉罵完,所有人在等他說聲對不起的一刻,他卻走上前,輕描淡寫地對女孩說了另外三個字——
“你不配?!?/p>
本想看到高高在上的凌清遠認輸,意料之外的發(fā)展讓女孩連眼淚都忘記流下,生生定在眼眶。
緊接著,凌清遠才從書包里相繼拿出了她給他主動表白的字條,跟蹤他的照片,一件件悉數擺在眾人面前,而他每拿出一件,都像是抽了雙方父母的一記耳光。
之前罵得有多狠,就有多尷尬。
從那天起,凌清遠在父母面前,真正被解放了。
也是從那天起,他逐漸蛻變成為那個陽奉陰違的優(yōu)等生。
他絕不會委屈自己,他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哪怕隱忍到最后一刻,就為了換取對等的利益。
其實姑姑當時也沒有把這個故事說全,后來某天凌思南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問了他——
“之前教室里你到底說了什么,一下就把那孩子惹哭了?”
凌清遠正靠著沙發(fā),資料頁墊著文件夾,高高豎起撐在腿上,聞聲轉過臉瞥她,兩秒后接收到姐姐固執(zhí)的信號,才轉開眼:“你不配。”
“哈?凌清遠你想死?。俊?/p>
“……我跟她說‘你不配’?!?/p>
凌思南疑惑:“什么‘配不配’?配不配你嗎?”
凌清遠抬眸,像是回想到了什么,輕輕皺了皺眉。
“我辦公桌右邊第三個抽屜有個小盒子?!?/p>
凌思南屁顛屁顛地去找。
盒子不算精致,但被保管地很好,打開之后是一個非常樸素簡單的花朵發(fā)卡。
小孩子帶的。
“那之前我把它用來作書簽?!?/p>
凌思南摩挲著發(fā)卡轉頭,清遠就站在她背后,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發(fā)卡上。
“那女生自作主張把它戴起來了,問我好看嗎?!?/p>
“我說,你不配?!?/p>
凌思南哈哈哈笑出聲:“你一個男生干嘛用發(fā)卡做書簽?。∵@發(fā)卡還這么丑?!?/p>
凌清遠梗了一下,繼而無奈地撐住了半邊臉。
“跟我貧慣了么?連自己也不放過?”他低低的聲音從掌心下傳來。
“什么?”
“那是你以前戴的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