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昀應(yīng)是并沒有注意她的到來,沈沅遙遙瞥見的,也只是男人側(cè)身而站的高大英挺身影。
男人今日穿了襲香色的羅蟒賜服,那形制挺拓寬大的袍服上,無論是前襟、后背還是兩袖,都重繡了金蟒,那些形態(tài)鷙猛獰戾的四趾坐蟒還繞過了他寬厚健碩的雙肩。
香色比明黃色略淡些,卻也襯得人的氣質(zhì)極顯矜貴。
這一瞬,沈沅甚至有些恍惚。
若說句僭越的話,陸之昀穿的這件坐蟒賜服,與龍袍比也沒什么不同,無外乎是坐蟒的趾頭,比真龍要少一只。
這樣的陸之昀,竟是讓沈沅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官人、季卿、陛下……
這三個詞同時出現(xiàn)在了沈沅的腦海中,也不知為何,她那螓首前,竟也驀地有些發(fā)脹。
——“咕咕咕、咕咕咕?!?/p>
白鴿凄慘的叫聲打斷了沈沅沒來由的思緒,只見侍從將它從籠子里放出來后,還故意地做出了驅(qū)趕的動作,惹得那只鴿子愈發(fā)驚慌,兩只羽翅也撲扇得更快了些。
待那只可憐的鴿子即要從地上起飛時,海東青立即便兇猛地俯沖而至,亦用利爪殘忍地鉤起了鴿子的身體,并用尖喙不斷地啄著它的腦殼。
轉(zhuǎn)瞬的時當(dāng),那鴿子就連掙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奄奄一息地?fù)潋v了最后幾下羽翅后,便殞了性命。
沈沅得見了此景,心中大駭?shù)赜美w手捂住了雙唇后,隨即便顫著長睫闔上了眼眸。
蒞了這遭后,她適才突然產(chǎn)生的那些奇怪的念頭也消失不見。
江豐見沈沅還是被驚擾到了,面上也顯露了幾分愁難之色,因為陸之昀已經(jīng)注意到了二人,且正蹙眉往他們的方向闊步行來。
而適才那只還在逞兇斗狠的海東青,也將兩只爪子老老實實地搭在了陸之昀伸出的左臂上,歪著腦袋站著,溫馴地就像是一只尋常的玩寵。
如今這只海東青已經(jīng)過了熬鷹的階段,它剛到陸之昀的手中時,他也確實悉心照料了它好一段時日。
等陸之昀攜著海東青,在僅離沈沅數(shù)步之遙處站定后,便見沈沅干脆將兩只手都覆在了巴掌大的小臉兒上,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美人兒今日穿著淡青色的馬面裙,肩頸上還環(huán)著提紗玉芙蓉的云肩,如云霧的烏發(fā)半綰著,氣質(zhì)纖柔楚楚,與鷹院這處的血腥殘忍氛圍格格不入。
陸之昀猜出沈沅還是被駭?shù)搅耍唤醚劾淦沉讼陆S。
江豐立即便垂下了腦袋,靜等著主子的責(zé)問。
陸之昀并未質(zhì)問江豐,而是語氣溫淡地問向妻子:“你怎么過來了?”
沈沅最怕這些死物,亦不知那鴿子的尸體被沒被侍從清走,便甕聲甕氣地回道:“妾身有話想問官人?!?/p>
陸之昀的語氣低了幾分,又道:“你睜開眼睛罷,那鴿子的尸體已經(jīng)被人清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