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蓄意想要靠近他時,他應(yīng)該便已命人將她的底細都摸清楚了。
她未去京城前,無論是揚州的鹽商,還是地方官員,都知道唐家的大少爺,是要娶他沈家表妹做妻子的。
陸之昀沒有回復(fù)沈沅,只語氣頗沉地問她:“你一姑娘家,穿著男裝到小秦淮逛窯子,就不怕被你舅舅知道嗎?”
沈沅聽罷這話,精致的含煙眉卻是蹙了幾分,只柔聲反駁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與陸大人無關(guān)?!?/p>
陸之昀聽罷,卻只眸色深沉地定定看她。
這種充斥著審視的目光,讓人倍感壓迫。
他越是這般沉默,就越是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仿若正醞釀著什么陰謀,隨時都會突然給人重重一擊。
故而沈沅下意識地,便又往后退了幾步,直到退無可退,方才將將站定。
今日他穿了身上衣下裳的荼白深衣,瞧著比他穿莊重的官服時,更顯了幾分年輕。
陸之昀既是提起了舅舅唐文彬,又是這副儒雅的文人裝扮站在了揚州的煙雨下,不由得便讓沈沅想起了當年的往事——
那年沈沅同舅母羅氏鬧了矛盾,一氣之下便收拾了行囊,偷偷從唐府溜了出去,想要自己乘船去京師。
而她想去京師的原因并不是因為父親沈弘量在那兒做官,而是她一直都想見見,那位低調(diào)淡泊的修書大師——云致鷺。
沈沅八歲那年,便與唐禹霖一起去梅花書院同袁鶩先生治學。
袁鶩那時便總提起云致鷺這個人,說此人在京中有一個藏有萬卷古籍的藏書閣。
此閣亦被命名為藏云閣。
而云致鷺不僅是個藏書大家,還曾在短短三年的功夫里傾盡心血,不僅修復(fù)了大量的古籍,還為每一本古籍都做了大量的批注。
他提筆寫下的集解、章句和正義都極為精妙,且極富深刻的見解。
在袁鶩的心中,云致鷺便是比皇帝親封的大學士還要博學的人,可謂是鴻儒大家。
沈沅總聽袁先生提起這個人,便也對云致鷺產(chǎn)生了好奇。
久而久之,這種好奇就轉(zhuǎn)變成了一種傾慕。
雖然那時沈沅的年紀只有十歲,還不懂什么叫男女情愛。
但是現(xiàn)下想來,這位她從未見過面的云閣主,卻是唯一使她動過少女情思的男人。
當時她還未來得及跑到揚州的城門口,便逢上了大雨,只得暫時在附近茶肆的廊下避雨。
陸之昀時年在揚州任巡鹽御史,那日正巧,他也同通判在此避雨。
沈沅原本正抱著行李,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陸之昀和那通判的談話。
可當她一聽到那通判提起,陸之昀來自京城時,她便大著膽子走向前去,問陸之昀道:“這位大人,您認識京中藏云閣的閣主…云致鷺先生嗎?”
沈沅記憶中的陸之昀,身量高大頎長,面龐亦是英俊無儔。
可他的氣質(zhì)卻極為矛盾復(fù)雜。
陸之昀那時剛過加冠之齡,便給人一種城府極深,內(nèi)斂又嚴肅的強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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