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下半年整個學(xué)期,齊鳴軒都沒有和薛野說一句話。
兩人答辯時匆匆見了一面,畢業(yè)典禮和散伙飯薛野干脆沒來。
轉(zhuǎn)眼到了六月,畢業(yè)生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學(xué)校。兩人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斷了聯(lián)系。
一開始,齊鳴軒賭氣地想,一個朋友而已,舊的去了還有新的,難道沒有薛野,他日子就過不下去了嗎。
倒也確實沒有過不下去。
他這人,性格開朗會來事兒,皮相又長得好,到哪個團體都能混得風(fēng)生水起。再說了,初入職場,公司又是個頗有名氣的大廠,加班是常事,他忙得很,常?;氐阶獾姆孔訒r已是晚上八九點,也實在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耿耿于懷。
但偶爾,只是偶爾,想起薛野,心里還是會突然一堵,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鈍痛。
而隨著時間流逝,這種感覺竟然絲毫沒有淡去,像一塊堅硬的石頭,始終頑固地壓在他心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遲遲沒有釋然。
八月,C市最熱的時節(jié)。太陽像個勤勤懇懇的打工人,每天十二小時超長待機,幾乎沒有休息日。齊鳴軒每次走出空調(diào)房都覺得自己是英勇赴死,但是周末還是堅強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這周末他們公司搞團建,團建內(nèi)容:爬山。
不知道是哪個小天才想的方案。
山不大,就在他們市郊,早上出發(fā),傍晚就能回來,睡一覺起來,次日周一還能繼續(xù)元氣滿滿地上班。
這可把齊鳴軒累慘了,仿佛被抓去多加了一天班,身心皆遭到了重創(chuàng),回到家時體力已嚴(yán)重不支,沖個澡都差點把自己沖暈過去。
睡得太早的后果是,天沒亮他就醒了。
凌晨四點大約是一天最安靜的時候了。喧鬧的城市褪去了流光溢彩的華美外殼,靜沉沉地睡著。站在窗前一眼望去,只有依稀幾盞孤獨的路燈,映著天上七八顆黯淡的星子,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顯得尤為岑寂。
齊鳴軒就是在這一刻,體會到了什么叫“孤獨”。
他以前從來不孤獨。
因為不管去哪里,薛野始終都陪在他身邊。薛野是一個太特別的人,了解他的一切,也能填補他生命中的所有空白。他活得足夠充實,所以才能那么灑脫地拋開舊朋友。
……可這些舊朋友里,不該包括薛野。
那種熟悉的悶痛感又來了,且愈演愈烈。想到?jīng)]有薛野的這半年時光,再想到這樣的日子竟然還要一直持續(xù)下去,他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恐慌。
甚至開始后悔,那個時候怎么就要絕交呢,不就是同性戀嗎,他假裝不知道不就好了。
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他偏偏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
六點半,天光大亮。太陽又起來上班了。
齊鳴軒腳也站麻了,索性靠窗坐到了地上,偏頭盯著緩慢爬高的太陽,內(nèi)心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無法克制的沖動。
到了七點,這種沖動還是沒有消失。
不管了!
時間跳到七點零一分,齊鳴軒一咬牙,懸在屏幕上方的手指,用力按了下去。
“喂?”
“……”齊鳴軒張了張嘴,第一時間居然沒發(fā)出聲音。他心里暗罵自己緊張個鬼啊,輕咳一聲,重新開口,“小野,是我。”
薛野靜靜地道:“我知道?!?/p>
“有什么事嗎?”
齊鳴軒捏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fā)顫,若無其事地笑道:“我同事說建設(shè)路那邊有家新開的燒烤,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去嘗嘗?”
薛野不說話了。
齊鳴軒的心,便在他不明意味的沉默中,一點點地沉到了谷底。
完了,事情有點難辦。他絕望地想,小野好像真的不太想理他的樣子。
好半晌,那邊傳來一聲很輕的嘆息,薛野仿佛有些疑惑:“你現(xiàn)在大清早就要吃燒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