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隔重洋的巴黎。
為期半年的進(jìn)修即將結(jié)束,有相熟的朋友攢了個局,專門給要回國的幾個人踐行。
約飯的地點是一家中國餐廳,稍微有點遠(yuǎn)。薛野臨時有事兒,沒趕上大部隊,后面是和同樣耽擱了的唐凱一起去的。
深秋,暮色早早籠罩這座城市。他們下車的時候,旁邊剛好也下來一對年輕男女,男生手里還提著一個蛋糕。唐凱瞅了幾眼,認(rèn)出似乎是在這邊留學(xué)的兩個大學(xué)生,剛要開口叫他們,忽聽那女生道:
“何孟,你確定要這樣嗎?”
叫何孟的男生倒是老神在在,笑嘻嘻道:“怕什么啦,我只是給薛哥帶個蛋糕而已,大家一起給他過生日,多好。”
女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聽說薛哥在國內(nèi)已經(jīng)有對象了,你沒看到他手上的戒指嗎?”
“戒指又不代表什么?!蹦猩鷿M不在乎,“再說了,就算有又怎么樣,異國戀很容易分手的?!?/p>
他們又說了些什么,唐凱已經(jīng)不想去聽了。要他說國外風(fēng)氣確實開放,這男孩兒追薛野追得大張旗鼓,他也隱隱有所耳聞,但是……
他看一眼旁邊的薛野,果然,臉色已經(jīng)冷了。
他也有點兒尷尬,低聲道:“也不知道是誰把這兩個小孩叫過來的?!?/p>
又在心里嘀咕,薛野有對象嗎?他怎么沒聽過?
轉(zhuǎn)念一想,他們本來也不是一個部門的,要不是這一趟法國之行,只怕一直都只是普通的同事關(guān)系,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不過他這個同事有多招桃花,他倒是見識到了,要不說人長得帥就是不一樣呢。不知道是留學(xué)圈確實亂還是怎么著,來這第一天就有人堵上門來表白的,男的女的都有。這個何孟尤其死纏爛打,光他見過的就有幾次,跟聽不懂人話似的。
說話間地方已經(jīng)到了,他便住了口。四人前后腳地走進(jìn)去,何孟和那女生剛坐下就看他們進(jìn)來,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何孟便又笑起來,若無其事地對他們道:
“薛哥、唐哥,晚上好??!”
這心理素質(zhì),唐凱反倒不自在,客氣地對他點點頭。
薛野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直接忽視了,在席間坐下。
這點小插曲并未影響到什么,一行人邊吃邊聊,慢慢場子熱起來。唐凱都忘了這一茬了,結(jié)果那何孟又端著酒杯湊過來,對薛野道:
“我聽說薛哥這次不回國是嘛?”
薛野坐著沒動,隱隱有點兒不耐煩:“關(guān)你什么事?”
他對這些所謂追求者一貫反應(yīng)淡淡,這么不給面子,卻還是第一次。但何孟卻好像感覺不到尷尬,自顧自地喝了一口酒,笑著說:
“你不走,我高興呀!”
這話一出,引得旁邊幾人都投來了曖昧的眼光。
薛野煩躁更甚,何孟卻仿佛一點也沒察覺到,舉起手,大聲道:
“大家安靜一下!”
他去拿那個包裝得花里胡哨的蛋糕,笑瞇瞇道:“可能還有人不知道吧,今天還是我們薛哥的生日哦,我們一起給薛哥過生日好不好?我?guī)Я说案猓 ?/p>
這不過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提議,在座的自然沒有掃興說不好的,紛紛應(yīng)允,只有薛野皺起了眉。
何孟又轉(zhuǎn)向他,滿臉期待:“薛哥看看吧,我親手做的?!?/p>
薛野冷漠道:“沒必要浪費時間?!?/p>
何孟的笑容微微一僵,接著又沒事人一樣地說:“不會啊,我其實也沒花很久……”
“跟你沒關(guān)系?!毖σ袄溆驳卮驍嗨拔也幌肜速M我的時間?!?/p>
場面徹底僵住。
唐凱見勢不妙,忙起身打圓場。何孟卻咬了咬唇,眼眶忽然紅了,低聲說:“薛哥你是在為我之前說的話生氣嗎?我其實是因為聽說你已經(jīng)分手了,沒有……算了,不管怎么樣,你就當(dāng)是一個朋友給你過生日,好嗎?”
唐凱都要驚嘆于他的厚臉皮了。
薛野冷冷盯著他。何孟固執(zhí)地站在那兒,他就是在賭,賭薛野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他沒臉。果然,過了片刻,薛野緩緩抬手。
何孟眼里一喜。
——他拎起那個蛋糕,直接扔進(jìn)了垃圾桶。
滿座皆寂。
何孟臉色乍青乍白。
薛野煩悶不已:“抱歉,失陪一下。”
他徑直走到室外,點燃了一支煙。
過了片刻,唐凱走出來,也點了一支煙,笑道:“今天火氣有點大啊?!?/p>
薛野低著眼簾,臉隱在朦朧煙霧中看不分明,漠然道:“還好吧?!?/p>
唐凱看著他嫻熟的抽煙姿勢:“我怎么覺得你煙癮越來越大了?”
他記得他第一次見薛野抽煙,明顯是個新手。那會兒他們還不熟,他問他為什么要抽煙,當(dāng)時他似乎是恍惚了一下,說:忽然想試一下。
唐凱想到剛剛何孟說的話,心里不禁有了個猜測,嘴上卻說:
“真不回去?。俊?/p>
“暫時不了?!?/p>
“公司好些女同事叫我們幫她代購,你明天也跟我們一起去吧?!?/p>
“好?!?/p>
“其實……”唐凱斟酌著道,“被甩也沒什么,你總不能一直不回去,是吧。要是真的舍不得,再去追回來嘛,男的么,面子適當(dāng)放一放也沒什么?!?/p>
薛野不料他會提起這個,略驚訝地看他一眼,道:“不是這個問題?!?/p>
“那是什么?”
薛野吐出一口煙,淡淡道:“是我提的分手。”
唐凱驚訝地看他:“為什么?”
這余情未了的,怎么還能分手了?
薛野沉默下去。
就在唐凱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很低地說了一句道:“可能,是我太貪心了吧。”
***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道旁的綠化帶里開滿了梔子花,白色的小花掩映在矮小的植株間,不太起眼,香氣卻分外招搖,霸道地直往人鼻子里鉆。
齊鳴軒背著籃球走過,被香得連打了幾個噴嚏,瞬間覺得天靈蓋都通了。
可以,很精神。
他精神地進(jìn)了籃球館,精神地上了場,自我感覺狀態(tài)非常棒。
……然后打完上半場就因為體力不濟(jì)被換了下來。
“小伙子?!蔽葫i一屁股坐他旁邊,看他仰著脖子噸噸噸猛喝水,“身體是不是有點虛???”
“理…理解一下吧?!饼R鳴軒一口氣喝完了一瓶水才勉強(qiáng)緩過來了點,隨手把瓶子捏癟了投進(jìn)垃圾桶,又抓起衣服下擺擦汗,喘著氣兒說,“我都、多久沒打了?!?/p>
不僅不運動,還整夜整夜的失眠,還不好好吃飯。平時不覺得,上了場才驚覺體能退化得多厲害,他剛剛沒撅過去都是個奇跡。
魏鵬笑起來,拍拍他的肩,欣慰道:“不過你現(xiàn)在真挺好的。你不知道你去年那是……都把我嚇著了,一天天跟個鬼似的,我都怕你猝死?!?/p>
“有那么夸張嗎?”
“怎么沒有?你去問問老段?!蔽葫i頓了一頓,有些遲疑地道,“所以你之前到底是怎么了?當(dāng)然我不是那什么……”
齊鳴軒笑起來:“不至于。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他停了一下,故作輕描淡寫地說:“就是那段時間,我一個朋友走了而已。”
“啊?!蔽葫i失語片刻,“……你節(jié)哀?!?/p>
“???”齊鳴軒懵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靠,不是那個走…你大爺?!?/p>
他說著自己都樂了:“別人只是出個國!我就應(yīng)該把瓶子扔你臉上??!”
魏鵬忙抬手擋臉,辯解道:“這怎么能怪我!誰讓你表情那么悲痛!”
“住口!”
場面一度失控,好一會兒雙方冷靜下來,魏鵬想了想還是大惑不解:“不是,我說真的,這真不能怪我,誰提起朋友是那樣啊?!?/p>
齊鳴軒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沒有,就是很好的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