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沨轉(zhuǎn)了方向,朝56號建筑走去,安折和他并肩走著,邊走,邊從衣服口袋里取出一枚ID卡??嫔嫌≈淮當?shù)字:3260563209,代表56號建筑3單元2樓09號房間。
這不是安折的房間,這枚ID卡也不是他的那枚——它屬于范斯,那個將他帶到北方基地的人。
那一天,范斯的尸體被抬走后,士兵將這枚ID卡作為遺物交給了安折,從那以后他一直將它帶在身上。
安折用這枚ID卡刷開了房門——它還沒有失效,說明基地尚未把這間屋子的使用權(quán)收回。他走了進去,擰開燈,這是個簡單的房間,被子隨意堆在床上,仿佛主人剛剛起床離開。桌面上放著一些生活用品,水杯、煙盒和打火機——這就是范斯的家了。
距離范斯死去已經(jīng)有一個月,安折有時會想起他,但也僅限于想起。然而就在今天,目睹那么多人的死亡和恐懼之后,再路過56號建筑時,他忽然明白了范斯為什么說,人們之所以在受傷后仍然抱有僥幸,是因為想回家。
人類想回到一個地方的心情和他們畏懼死亡、想要活著的心情沒有什么區(qū)別,因為他們會有一些留戀的東西。
安折這樣想著,將ID卡輕輕壓在了煙盒下——他記得范斯是愛抽煙的。
做完這一切,他轉(zhuǎn)身離開這里,陸沨倚在門框旁等著他。
他的目光仿佛一片下墜的雪花,落在安折身上,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
安折問:“您怎么了?”
“我主觀相信你是人類了。”陸沨轉(zhuǎn)身走出去,道。
安折默默跟上,不想吱聲——審判者果然一直、持續(xù)、時時刻刻在懷疑他不是人。
回到路上的時候,陸沨的通訊器響了,里面?zhèn)鱽聿┦康穆曇簟?/p>
“檢測儀投入到城門的審判過程了,居民情緒得到一定安撫。明天燈塔還會調(diào)來五臺儀器,但速度還是有些跟不上,上校,您可能還是得回來。”
“我知道?!标憶h聲音冷淡:“白天我會回去?!?/p>
“謝謝,您今晚好好休息。”博士頓了頓,又道:“霍華德所長死了,接下來怎么辦?外城只剩下您一位有執(zhí)行權(quán)的上校了。城務(wù)所的上校是文職,光是緊急物資調(diào)配都夠讓他把頭發(fā)掉完了?!?/p>
“審判庭會臨時接管城防所,全部兵力暫時投入救援工作。”陸沨道:“審判日結(jié)束后,希望燈塔能協(xié)助我們制定重啟各處驅(qū)散儀的方案。”
博士道:“當然?!?/p>
陸沨掛了通訊,開始撥通另外的通訊,向?qū)徟型グ才攀聞?wù),安折悄悄豎起耳朵聽著,審判者的措辭一如既往簡單明了,語氣也一如既往冷淡利落。今晚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但陸沨好像還是那個陸沨。
安折轉(zhuǎn)頭看著他的側(cè)臉,聽博士的意思,這人明天還是要回到城門,而他本人也默認自己要回去。那位年輕的審判官說,上校對抗著的是一些難以想象的龐然大物——或許,陸沨已經(jīng)習慣了。
他今晚唯一失常的舉動,就是轉(zhuǎn)身離開了那里。
等電話打完,117號建筑也到了,陸沨好像比他還認得路,他們兩個順利來到了14號門。開燈后,門內(nèi)一切如常,只是墻邊少了一樣?xùn)|西。
——但就算給安折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問那個人偶被繳獲后,現(xiàn)在在哪。
安折問門口的陸沨:“您要進來坐嗎?”
“不用了。”陸沨道:“你休息吧?!?/p>
安折遲疑了一會兒,問:“那……您去哪?”
陸沨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在思索。
短暫的思索后,他道:“不知道。”
通訊器屏幕上顯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夜十一點,安折數(shù)了數(shù)時間,得出一個結(jié)論,上??赡芤呀?jīng)快要四十個小時沒有休息了。
他知道今天事發(fā)緊急,很多東西都是陸沨和霍華德的臨時安排,他們盡力把居民安排進入6區(qū),但是其余的——像士兵、審判庭和城防所的工作人員,可能一時間還沒有辦公室和住所,又或者也只是簡單安排在城門附近的居民區(qū)休息過夜。
但他覺得,現(xiàn)在的陸沨,可能并不想回去城門。
安折很糾結(jié)。
他手指不自覺的扣緊了,抿了抿嘴唇。
陸沨:“怎么了?”
他聲音有點低,走廊的燈很暗,或許是光線的作用,他的輪廓也沒有平時那么凌厲迫人了。
安折橫下心來。
就算只是為了孢子,他也得和上校建立好一點的關(guān)系。
“如果……如果您沒地方去的話?!卑舱垩鲱^看著陸沨:“也可以住在我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