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下這邊能不能收到外賣?不行的話晚上我去市里給你買?!蓖现欣钕涓诤竺娴呐嶂哉f道。
“算了,后天晚上就回去了,懶得麻煩了。”練和豫煩躁歸煩躁,倒也沒有強求的意思。
聞言裴衷倒是挺開心的。
練和豫偶像包袱很重,出門前必定要洗頭,吹好造型后還得噴上發(fā)膠定型——哪怕是下樓去對面那條街吃個早茶,他都要給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也就只有在家待著不出門的時候才會隨意些。
而裴衷特別喜歡他頭發(fā)乖乖耷拉下來、把自己的衣服當(dāng)家居服穿的樣子。
每次看到這個狀態(tài)的練和豫,裴衷都像是貓見了貓薄荷一樣,非要上去膩歪到把人惹毛了才能停手。
這條路有點長,好在一路的風(fēng)景不算太差,兩人邊走邊聊天,倒也有些趣味。
湘省地貌的最大特點便是山多田茂——遠(yuǎn)處的重巒疊嶂被山林勾了邊,大路兩邊的綠油油的水田被堤壩和溝渠分割得整整齊齊,田間還有鴨子在稻苗間探頭探腦、時隱時現(xiàn)。
7月正是決定水稻產(chǎn)量的長穗期,不做好深水護(hù)苗、日灌夜排的田間管理的話,水稻沒法安全抽穗。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晌午,田里有戴著草帽、穿著膠鞋的農(nóng)戶,手里抱著根手臂粗的水管,在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放水。
路邊的一只耕牛臥在樹下躲曬,練和豫和裴衷路過的時,它甩甩尾巴,將掛了環(huán)的鼻孔對準(zhǔn)兩人噴了一口,權(quán)當(dāng)是問過好了。
現(xiàn)在賺錢的路子多了,年輕人多數(shù)在城里打工,只有老人和小孩留守在村里。
雖然潭州城里的房價在政府的管控下還不算太離譜,但也需要有穩(wěn)定的工作,并在連續(xù)繳上幾年的社保才有購房資格。因此村民們大都攢夠了錢也不去城里買房,直接推翻了自家的宅基地上的老房子,建起了自建房。
一路走來,自建房門口大都插了用來辟邪的艾草和菖蒲,講究些的人家還在墻角撒了橙黃色的雄黃粉。
屋角亂紅開蜀季,街頭新綠買菖蒲,這句詩正適合用來形容端午的潭州。
“到了?!?/p>
練和豫站定在一座帶了院子的平房門前,門口的蒲艾一看就是剛插上去的,還很新鮮。他囑咐裴衷等在這里,拎著一大包禮品,叩響了隔壁的門。
“王娭毑——”
“來噠來噠!”
一位面善的奶奶開了門,驚喜地拍了拍練和豫的手臂,“練伢子,我就估摸著這幾天你要回來,還好提前把屋里打掃過了!來,這是你們家鑰匙?!?/p>
練和豫把禮品塞到王娭毑手里,笑道:“辛苦王娭毑了,就屬你對我最好?!?/p>
王娭毑怎么說都不愿收下禮品,練和豫和她打了好幾輪太極,實在是占不到上風(fēng),他只得趁對方不注意時把禮品朝門內(nèi)一塞,渾然不顧對方在后面的叫嚷聲,飛快跑回了隔壁。
潭州多雨,因此院子里種的那棵柚子樹即使沒人看顧,也自顧自地生長得很好。
練和豫指了指那棵枝葉茂密、亂七八糟的矮樹,笑道:“這棵樹是我出生那年栽的,種了快十年才結(jié)了第一波柚子——正好是我搬過來住那一年,當(dāng)時我外公用竹竿敲了個最大的下來給我吃,酸得我差點嘔出來。”
裴衷把行李箱拖到被提前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屋內(nèi),開了燈,指著窗戶底下一排空空的花盆,轉(zhuǎn)頭問練和豫:“這花盆里以前種的什么?”
“蘆薈,”練和豫走過去蹲下來,摸了摸豁了口的花盆邊緣,回憶道:“當(dāng)時家里種了好多,我外婆她還特別喜歡把去了皮的新鮮蘆薈切成片敷臉,自己臉上敷不下了就給我敷?!?/p>
練和豫熟稔地從餐桌旁的櫥柜邊里掏了香爐、蠟燭、線香和銅錢紙出來,布置在堂屋方桌上的牌位前。
裴衷也跟著他一起拜了拜,這才開始收拾行李。
篤篤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