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竟是林氏老祖林城子!
面對所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站在林城子旁邊的喬蕎,一下成了全場焦點。
林城子視線瞥過之處,修為稍低一些的雙腿開始哆嗦,背后直冒冷汗。
他忽略林霄風(fēng),只問:“誰是楚若婷?”
喬蕎心頭一凝。
她低聲對林城子顫聲道:“城哥哥,那個紅衣女子便是我曾經(jīng)的二師姐……是她,殺了我?guī)煾?!?
說完,淚珠子忍不住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真的不想和楚若婷為敵。
或許她年少無知,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有些事做錯了。所以,哪怕楚若婷當(dāng)眾揭開了她和王瑾的丑事,害她離開青劍宗,害她落一身罵名,這十年來,她從來沒怪過她,更沒想過去殺死楚若婷。
但是,她的善良大度,卻換來楚若婷砍掉王瑾的頭。
每每閉上眼,喬蕎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王瑾的無頭尸身,驚恐又傷心;看到床上癱瘓的瞿如,更是整日以淚洗面。
她柔弱天真是個小迷糊,可她不是石頭。
她也會恨。
自己實力不濟,那就讓城哥哥來幫她報仇吧。
游月明沒想到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林城子會突然到來。他心下一沉,趕緊對楚若婷說:“快走!”
楚若婷臉色慘白如紙。
她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月明,我動不了?!?
“什么?”
恐懼漫上心頭,楚若婷閉了閉眼,“林城子威壓定住我了。”
原來,這就是渡劫期大能的實力。
哪怕她剛才和碧落雙英打斗游刃有余,可面對實力比她高出兩個臺階的林城子,仍卑微渺小,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楚若婷本打算悄悄偷了紫陽珠再悄悄離開,結(jié)果陰差陽錯扯出一籮筐的事。這下可好,林城子來了,她別無退路。
身子仿佛被冰凍,五感封閉了叁感。
聽覺、嗅覺、視覺,全部不受控制的模糊……游月明離她非常近,可她連他的臉都看不清。
“若婷!”游月明一把將她軟倒的身子扶住。
林城子飛身立于楚若婷十步開外。
他也不多言語,抬手便要將其抹殺,何瑩從旁邊沖了出來,揚聲道:“林老祖,請高抬貴手!你一掌下去,我兒豈能活命?”
游月明將楚若婷死死抱在懷里,態(tài)度堅決如鐵。
林城子眸光陰沉,雖然知道對方是游夫人,可言辭里并無半點尊重,漠然道:“與邪魔歪道為伍,游夫人還想包庇不成?”
何瑩看了眼游月明。
她橫槍在手,流淚咬牙道:“不錯!我就是要包庇我兒子!”
林城子不耐煩地一掀眼皮,正要將她揮開,游鶴年站了出來。他先朝林城子拱手行禮,遲疑道:“林老祖駕臨,令寒舍蓬蓽生輝。說到底,妖女盜竊紫陽珠,實則游氏家事。既然我這逆子喜歡妖女……便讓他們離去好了。”
游鶴年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
“鶴年,說來我也是看著你長大。小輩不懂事,你一把年紀(jì)也不懂事嗎?”林城子背負(fù)雙手,語氣徐徐卻不容置疑,“今日并非你游氏家事。事關(guān)伐魔大會,我須斬下這妖女頭顱,好好震懾一下赫連老魔!”
傳聞妖女甚得老魔喜愛,殺了她,老魔說不定心驚膽戰(zhàn),立馬繳械投降。
南宮良剛才被楚若婷轟進(jìn)河里,臉上妝都花了。
他憤然道:“林老祖,還跟他們嚕蘇什么,殺了妖女,以儆效尤!”
眾人仰頭圍觀,皆在竊竊私語。
楚若婷面對殺意騰騰的林城子,必死無疑!
荀慈心慌意亂。
他緊張地一陣劇咳,視線猛然掃過不遠(yuǎn)處的粉衣女子,心念一動,急急轉(zhuǎn)動輪椅,來到她跟前。
“喬蕎?!?
喬蕎循聲看去,心頭有瞬間的心虛,“大師兄?”
荀慈憶起許多往事。
喬蕎初來青劍宗時,說話都不敢大聲,柔弱的像朵無枝可依的菟絲花。少年人情竇初開,面對天真可愛的小師妹,誰不心生暗慕。
他和宗門里其他師弟沒有區(qū)別,都喜歡跟喬蕎一起狩獵妖獸,一起練劍學(xué)藝。青劍宗的女弟子大都隨了楚若婷的性子,張揚熱烈。含蓄溫柔的喬蕎,給他們帶來了新鮮感,以至于荀慈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沉浸其中。
后來,他為楚若婷解了毒,那么就該肩負(fù)責(zé)任。
對楚若婷的求而不得,反倒刻骨銘心。漸漸的,荀慈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不論是對喬蕎的懵懂暗戀,抑或是求娶楚若婷做他的道侶,很多事都是他自己的一廂情愿。
世人只道青劍宗大弟子謙謙君子恪守本分,其實他渾身充滿弱點。
優(yōu)柔寡斷,中庸無為,只會順應(yīng)天命。
如今,天命讓他成為廢人,也算是一種責(zé)罰了。
“大師兄,你到底想說什么?”喬蕎瞥過他消瘦的臉,心疼又怨憤。
喬蕎外表沒有變化,仍是可愛甜美,但荀慈卻覺得她變了許多。
就像楚若婷,十年不見,她也變了。
曾經(jīng)青劍宗的弟子們,都在成長,各有造化。唯一在原地踏步的,只有他荀慈一人。
荀慈嘆了口氣,垂下眼來:“喬蕎,放過若婷吧。”
喬蕎嗤笑:“大師兄,你知不知道,她殺了師父!”
荀慈沉靜道:“王瑾該死?!?
恩歸恩,怨歸怨,楚若婷要殺他為自己父母報仇,理所應(yīng)當(dāng)。
喬蕎聞言,眼淚流了出來。她捂著自己的心口,大聲說:“可是師父死了,我會難過!我會恨!”
荀慈朝她緩緩擺首,語重心長道:“喬蕎,你不必自欺欺人。誰對誰錯,你其實心知肚明?!?
喬蕎只是被王瑾愛蒙蔽,故意是非不分。
被荀慈一語點破,喬蕎無言,陷入緘默。
“喬蕎,請你讓林老祖收手?!彼D了頓,撐著扶手想要站起來,“算我……求你!”
“大師兄!你求她做什么?”徐媛和十九迅速趕到,將他摁揮輪椅,“她恨不得二師姐現(xiàn)在就死!怎么可能去規(guī)勸!”
剛才荀慈想做什么?
他是要給自己下跪嗎?
喬蕎踉蹌著后退兩步,淚如雨下,“你在這里求我,楚若婷她看不見!她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你在為她付出!”她抬手指天,“人家有游少主拼死保護(hù),你?你算什么???”
荀慈澀然道:“我只是想讓她活著。至于我算什么……并不重要?!?
他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
楚若婷乃出竅期的高手,閉幾次關(guān),彈指百年過。他那時候早已化為枯骨,長埋墳冢。
趁現(xiàn)在還活著,能為她做一點是一點。哪怕跪下求喬蕎,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喬蕎蹲在他輪椅面前,捂著臉哭泣。
大師兄在苦苦求她。
如果瞿如沒有受傷,如果王瑾沒有死,會不會有男人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算了……算了……
喬蕎有那么一瞬間想就這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