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晟見她如此作態(tài),心中猜測她對齊瑾瑜跟趙碧萱通奸的事怕是一清二楚,否則也不會對二皇子格外寵愛。在周允晟來之前,齊奕寧膝下便有一個皇長子,今年虛歲五歲,長得可愛,性格也乖巧,太后卻連看他一眼也嫌煩,每每蘇婕妤帶著大皇子來請安便推說頭疼,不耐吵鬧,讓他們二人在殿外跪一跪便離開。她打心里無法接受齊奕寧的子嗣,蓋因她覺得齊奕寧搶走了原本屬于她兒子的皇位。
她同樣不喜趙碧萱這個淫婦,但趙碧萱能蠱惑齊奕寧,令他日日沉浸在溫柔鄉(xiāng)中忘了朝政,利用價值頗為巨大,這才勉強給她一個好臉。齊瑾瑜對趙碧萱的愛是毋庸置疑的,身邊莫說妻妾,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讓盼孫心切的太后好不失望。也因此,雖然二皇子的出生于兒子來說是個污點,她也沒舍得暗中將他處理掉,反而時時帶在身邊親自喂養(yǎng)。
“皇上許久沒來了,快坐吧。”
“兒子此來是想問問母后,六弟的婚事您可有章程了?”
“皇上有什么想法?”在趙碧萱的蠱惑下,齊奕寧對朝政的把持日漸松動,給了齊瑾瑜很多機會,但最近幾月卻不知他發(fā)了什么瘋,忽然勵精圖治起來,將齊瑾瑜安排在朝堂上的人脈清理的七七八八。太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察覺,故而應(yīng)對起來特別謹慎,絲毫不敢表露真實心意。
“這幾位人選母后覺得如何?”周允晟把早就挑好的幾位閨秀的名單遞上去,其中便有齊瑾瑜上輩子的妻子,靖國公府二房嫡長女羅嵐的名諱。
太后只略略一掃就看見侄孫女也在其列,拿著名單故作沉吟。
沒有齊奕寧的打壓,靖國公府也早晚會沒落,蓋因府中養(yǎng)了一幫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敗家子。然二房的羅震卻是特例,十六歲中舉,十八歲出仕,現(xiàn)年未滿四十卻已經(jīng)是正二品的吏部尚書,在朝中人脈深厚,頗有清譽,比空有爵位沒有實權(quán)的大房不知好到哪兒去,便是之前的齊奕寧對靖國公府心存芥蒂,也未曾打壓他仕途,可見其人才干之強悍。
太后心里早就屬意羅嵐,上輩子才會賜婚,既能拉拔母家,又能為兒子找一個像羅震這樣的絕好助力。
羅震是個能人,幫齊瑾瑜出謀劃策,鞍前馬后,七八年內(nèi)便拉攏了朝中絕大部分官員。若沒有他,齊瑾瑜上位便不會那樣輕松。羅震這樣賣力,一是對齊奕寧的日漸昏聵感到失望,二也是為了女兒和靖國公府的利益著想。
周允晟死得早,不知道靖國公府上了齊瑾瑜這條大船后能不能順利駛到彼岸,但從他女兒羅嵐的下場來看,結(jié)果應(yīng)該是悲劇。羅嵐嫁給齊瑾瑜七八年,卻一直未能生育,更在他起事前夕忽然暴病而亡。齊瑾瑜對她很好,即便她一直未能有孕,也從沒想過納妾或者找通房,還常常把一生一世一雙人掛在嘴邊,為自己博了個專情的名聲,也讓羅震越發(fā)對他感激涕零,忠心耿耿。羅震育有五子,只得了羅嵐一個丫頭,自然愛得跟眼珠子似得。
然而這一切在周允晟看來卻是笑話。齊瑾瑜的確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但那個人絕不會是羅嵐。她為何不孕,為何在他上位前夕死亡?除了給趙碧萱占著恭親王嫡妻的位置,恐怕沒有任何作用。她的利用價值被壓榨干凈,自然就要摒除,可憐她還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羅震那等能人,周允晟絕對不會讓給齊瑾瑜,故此,羅嵐就是一枚極好的棋子。他見太后面露遲疑,便點著羅嵐的名諱說道,“依朕看,還是親上加親最好。母后覺得如何?”
太后眸光微閃,點頭稱是。二人就婚事攀談起來,氣氛前所未有的融洽,趙碧萱在旁賠笑,內(nèi)里卻撕心裂肺一般疼痛,若非二皇子哭鬧擾了心神,她怕是會當場失態(tài)。
周允晟讓人把趙碧萱意欲替妹妹賜婚給冀國公府嫡長子的消息透出去。
李氏原本還擔心趙碧萱隨意給女兒指一個破落戶,沒想到消息傳來,竟是與皇家沾親帶故的冀國公府,頓時大喜過望,跪在佛龕前直念阿彌陀佛。老文遠侯也十分高興,立馬派人把女兒接回來。
三日后母女得見,抱成一團嗚嗚哭泣。
“都說了娘娘素來寬宏大量,不會與你們計較,現(xiàn)在可算是看清了吧?待賜婚旨意一下,你們便收拾妥當進宮去給娘娘謝恩。要不是娘娘,咱家可沒有現(xiàn)在的好日子可過?!崩衔倪h侯慎重叮囑。
“知道了,禮物我都備好了,侯爺您看看?!崩钍夏贸鲆环輼O其豐厚的禮單。丈夫指望不上,幾個兒女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趙碧萱不傷害他們,她愿意到她跟前伏低做小。
老文遠侯接過一看,又給添置了些金票,還讓方氏也拾掇拾掇,改天一塊兒去。這賜婚背后的玄機方氏一早就知道,嫁都嫁了,婆家還是玉敏公主那樣強勢的人物,趙欣然唯有打落牙齒往肚里吞。她要是敢在外邊兒透一句口風,玉敏公主就能讓她生不如死。
方氏掩唇答應(yīng),目中迅速劃過一抹譏嘲。
“爺,夫人請您回家一趟,說是二小姐回來了?!币幻绦l(wèi)站在門外通稟。
“嗯?!壁w玄漫不經(jīng)心的答應(yīng),手里握著一支極細的羊毫,將昨晚的夢境一一描繪在紙上,畫完后定定看了半晌,等墨跡晾干便仔細收藏起來。他的身體始終火熱,尤其下腹那處緊繃的似要爆開,每天就寢前和起床后都要用涼水反復(fù)沖洗才能稍微得到緩解。尤其到了朝堂上,看見那人一日更比一日俊美的容顏,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沒能控制住似山崩海嘯一般強烈地欲念。他覺得那人一定給他下了某種藥,亦或者種了蠱,讓他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早知現(xiàn)在如此難熬,當初他就該將他壓在榻上狠狠操弄個痛快,然后將他掠到西北囚禁起來,只讓他一人看見,只讓他一人碰觸,沒有趙碧萱、孟康之類的魑魅魍魎攪擾。
心里琢磨著各種陰暗而又大逆不道的念頭,趙玄洗凈雙手,換好便服,這才施施然離開虞國公府。
“玄兒,你可算是回來了。欣然站在門口望了好幾回,脖子都變長了?!?/p>
“哥哥,欣然非常掛念你。”
“哥哥回來了,哥哥帶我騎大馬!”
李氏偕同一雙幼子幼女快速迎上去。
趙玄態(tài)度冷淡,只略一點頭便進了里屋,連句寒暄都沒有。但他自小便如此沉默寡言,李氏等人也都習慣了。等兒子坐定,李氏將趙碧萱和冀國公世子狠狠夸了一通,連說這門親事好,萬里挑一。冀國公世子長相隨了玉敏公主,在京城素有玉面郎君的美譽,是各家閨秀夢寐以求的夫婿。
“玉面郎君?”趙玄挑高一邊眉毛,不知怎地便想到那人羊脂玉一般白皙的肌膚。感覺下身隱有抬頭之勢,他換了個坐姿,沉聲道,“這門親事不能結(jié),我想辦法把它推了。”
房中熱烈的氣氛瞬間冰凍,李氏母女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過去。
“冀國公世子是個天閹?!眲e看趙玄在西北待了三年,對京城諸人諸事卻知之甚詳。只要他有心探查,這天下于他而言沒有任何秘密。
“不可能!”李氏雖然嘴上否定,心里卻已經(jīng)信了十成。兒子絕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趙欣然扶著額頭搖搖欲墜,在懵懂無知的幼弟攙扶下勉強站穩(wěn),咬牙切齒的低語,“我就知道趙碧萱焉能如此便宜我。天閹,她竟然讓我嫁給一個天閹,這是要讓我下半輩子生不如死??!她如此害我,哥哥你可要為我做主!”她心知這種事找老文遠侯是沒用的,他不但不會相信,還會大罵她不識好歹。
趙玄還未答話,李氏先嗚嗚哭了,哽咽道,“你哥哥如何替你做主?那賤人有皇上護著,誰都拿她無法。欣然你別鬧,讓你哥哥悄悄把婚事退了也就成了,鬧大了對你沒有好處。日后咱們遠著點那邊兒,再不招惹他們?!彼齾s是怕了,然而心里的怨恨也越發(fā)強烈。
趙欣然又氣又恨又無奈,趴在床上痛哭起來。年僅六歲的趙旭也跟著哭,一抽一抽的差點背過氣去。
趙玄眸色一暗再暗,扔下一句‘我去冀國公府’便大步離開。他與冀國公長談了半個時辰,翌日冀國公世子就重病在床,請得道高僧一看才知命里有一生死大劫,需在寺廟靜養(yǎng),等劫數(shù)過了才能回轉(zhuǎn)。這一去有可能是三五月,也有可能是三五年,誰也說不準,而且渡生死大劫并非易事,弄不好人就沒了,若是與誰家訂親,豈不讓人活活守寡?
好在明旨未下,還可轉(zhuǎn)圜,玉敏公主趕緊進宮說明緣由,把皇上勸住了。
趙碧萱得知此事氣得七竅生煙,后又聽說李氏帶著一雙兒女搬去了虞國公府,這才心里好受一點。他們一走,文遠侯府還不是弟弟和母親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