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表情波瀾不起，就連語氣都是一貫的平和，仿佛說的不過就是“今天天氣真好。”這樣平凡無奇的句子而與他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如果知道死亡就在不遠處等著，怎么還能這樣泰然自若呢？

看孟易揚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清林微微一笑。

這一笑，孟易揚仿佛看到了愛人的影子，只是同樣的動作由魏小魚做來那抹濃艷的麗色便會淡上許多，而在男人身上……竟生出一股強烈的，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神圣感覺。

孟易揚下意識挺直背脊。

“很驚訝？”

“不瞞你說，我等這天已經(jīng)等很久了?！?/p>

清林說著，視線一偏，落在窗外。

這是個特別的窗戶，窗框剛好能令人看見完整的藍天而不會納入地表的其他景物，同時這也是這間正方形格局的書房中，唯一的一扇開口。

“我的一生，快樂的時間太少，少到都已經(jīng)忘記，所謂快樂，到底因何而快，又為何而樂。”

“仿佛生來就不配擁有這兩個詞似的。”

“除了惡，除了欲，除了求得一點茍延殘喘的機會，我竟不知道自己的命中還剩下什么。”

“一日復(fù)一日，一年又一年，活成那樣，難道不凄慘嗎？”

清林說的每一句話都沒顯露多余的情緒，卻無端令人覺得悲涼。

孟易揚知道，清林的話還沒說完。

“關(guān)于魏鳳枝這個人，我其實早已經(jīng)忘了她相貌如何，甚至連為何會與她遇上都已經(jīng)記得模模糊糊?！鼻辶种噶酥缸约旱哪X袋?！霸谀阏疑祥T來以前，我大抵都要把那些往事給忘的干凈徹底了?！?/p>

“誰讓這后果可真是慘重。”

“我喪失了做為男人的能力不談，還被那人給培養(yǎng)成為一個藥人，這具身子，就是從那時候一點一點破敗下去的?！?/p>

孟清揚知道清林口中的“那人”估計指的就是他的丈夫。

也就是在提到這件事時，才讓清林的情緒有了一絲波動，哪怕這波動微乎其微，一下就消失無蹤。

“我因為這件事，才下定決心鏟除清家。”

“不過財富或權(quán)勢于我已經(jīng)沒有太大意義了。”清林說到這里，捧起茶杯，低頭啜了一口?！耙粋€再活活不了幾年，甚至連男人也算不上連自由都沒有的人，擁有再多，不過空談?！?/p>

“但我現(xiàn)在很慶幸，自己當初做了這個決定?！?/p>

“讓我還能留下一點東西給……我的女兒?！?/p>

清林說出“我的女兒”這四個字時，茶色的瞳仁難得浮現(xiàn)星星點點的笑意。

艷極了的眉眼之間，隱約可見溫柔的流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