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柳1
一場雪后,滿園的枯枝殘葉盡皆掩去,入目只剩霜白。珠鏡殿外梅花生得正好,疏疏的三兩枝氣息清幽綿長,一陣風過,梅花打著旋兒從枝頭飄落,分明新蕊初發(fā),卻透出難言的蕭瑟來。
珠兒捧著廊下剛煎好的藥,小宮女搶先一步打起簾子,一陣微苦的味道泛著淡淡甜香撲面而來。
那是往日里貴妃娘娘愛用的蘇合,自娘娘歿后,珠鏡殿新的女主人并未更改往日的規(guī)矩,殿內(nèi)多是焚蘇合,偶爾也用些安息。
此時那殿中卻是寂然無聲,青白的天光映在煙羅糊的窗櫺上,屋里倒比屋外還要亮堂幾分。
珠兒輕手輕腳跨過門檻,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娘娘?”
無人應答,只有熏籠里的銀霜炭畢畢剝剝的響著,已是快燒到微未了。
她打了個眼色,示意小宮女去添火,走到灑金雕花的床笏邊,放下手里的洋漆蓋碗:“娘娘,該用藥了。”
大床上一道剪影如紙,身形嬌弱的美人兒坐在垂地的帳幔里,仿佛煙云里籠著一只孤清的鶴。她的側(cè)影很模糊,模糊到珠兒有一瞬間甚至以為她要消失了。
“…..娘娘?”
沒等珠兒再次出聲,小宮女走了過來,悄悄在她耳旁道:“珠兒姐姐,宮里的炭….,不夠了?!?/p>
“不夠?不夠那就教人去找惜薪司的人…,,”
話未說完,她想到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珠鏡殿,已是不能再像過去那般隨意開口支使人。別說是二十四衙門,怕是連外頭—個守門的老嬤嬤,也能給她臉色看。
她一時無言,想到方才的話恐已被娘娘聽了去,愈發(fā)不知該如何勸解。
她卻不知,此時帳內(nèi)的少女正一臉茫然。之所以不答話,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知該怎么答。畢竟是剛剛投胎轉(zhuǎn)世過來,況且原身的記憶也是丁點不剩。
還好這種狀況瑤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這具新身體,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纖纖玉手、玲瓏有致的青春身段,據(jù)目測…,,應該十五六歲吧。
那就難怪了,連著幾世她都是在原身尚還幼小便投胎而來,雖然也沒有原身的記憶,可影響并不大,況且沒過多久便漸漸恢復了。
而這次原身已是個少女,可想而知,她至少得花上一年半載才能徹底的身魂融合。
當務之急是先把眼下的局面給對付過去,大腦飛快運轉(zhuǎn)著,瑤姬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關(guān)鍵點。賬外的那個女子叫她….,娘娘?
“伺候我用藥罷?!毙哪铍娹D(zhuǎn)間,她淡淡道。
珠兒見娘娘終于肯開口吃藥,忙勾起帳幔。
”娘娘可萬萬不要再自苦,”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湯藥喂到少女唇邊,她聲音輕柔中帶著一絲焦慮,“貴妃娘娘在天有靈,也不愿看到娘娘如此?!?/p>
貴妃娘娘……又是誰?
瑤姬不好出言試探,咽下銀匙里的藥,差點苦得吐了出來。這真是…..還不如一口灌下去。奈何她不知原身的性情,怕舉止出格引來懷疑,只得忍著苦把一碗藥喝光,一邊喝,她—邊悄悄觀察眼前的女子。
看年紀約莫二十出頭,以瑤姬在宮廷生活過的經(jīng)歷,想來是原身身邊得用的大宮女。再一看殿內(nèi),除了喂藥的女子外就只有小宮女,聯(lián)想到二人方才的對話,看來自己的處境不太妙。
事實上不僅是不太妙,隨后的幾天,她發(fā)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問題。
殿內(nèi)伺候她的人來來去去就那幾個,兩個大宮女分別喚作珠兒寶兒,另并幾個稚氣未脫的小宮女和小中人。年紀小的宮女們還藏不住話,有時候她們只當瑤姬睡了,竊竊私語時瑤姬總能聽到幾個詞——
“冷宮”、“太后大怒”、“失寵”、“小皇子要被抱走”。
等等,小,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