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警察!23
他在書房里從清晨一直等到了金烏西墜。
桌上的骨瓷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窗外的天色一點一點黯淡下去,直到星火漸起、夜色葳蕤。
手下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老板……”
“來了嗎?”他刷的一下站起來。
“……沒有。”
“沒有,沒有……”他喃喃地低語著,想用暴力來宣泄怒氣,可最終也只是頹然地坐回了椅子里,“你出去吧?!彼麛[了擺手。
手下立刻如蒙大赦,大氣也不敢出地往外退。他懶得再去看,門扉被無聲地闔上了,他打開抽屜,從精致的紅木盒子里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的顏色已經(jīng)有些泛黃了,長年累月的摩挲讓照片一角都色澤模糊起來,畫面中,美麗的女子微微笑著,一雙彎起的眼兒似月牙,真是應(yīng)了那句古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元哲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時的情景。那時他還很小,剛剛過了自己的十歲生日,父親領(lǐng)著他去阮家大宅看望祖父。
元哲心里并不情愿的,那個他應(yīng)該叫做祖父的老人,根本就沒和他見過幾面,他雖然小,但已經(jīng)懂事很久了。他知道父親是祖父的私生子,就算他愿意管那個老人叫祖父,阮家也是不認他和父親的。
他對阮家沒有任何歸屬感,也一點都不想親近,小孩子還不能很好地掩飾情緒,所以他眼里的那點不甘不愿立刻就被阮家那位老夫人察覺了。
“我們?nèi)罴也皇鞘裁窗⒇埌⒐范寄軄淼模崩戏蛉死淅涞卣f,“有人認為自己受了委屈,我老婆子還覺得臟了自家的地!”
那擲地有聲的譏嘲之語如同利刃,刀刀都在往元哲和父親身上捅。他看到父親當即紅了臉,強忍著屈辱小心賠笑:“老夫人這話言重了,有誰這么不長眼,敢來冒犯您?小哲,”他推了推兒子,“你在這里鬧得很,別吵著老夫人了,自己去玩兒?!?/p>
傭人很快走過來牽著他的手,把他帶離了那間讓人窒息的屋子,遠遠的,他還能聽到那位大伯父不咸不淡的應(yīng)和聲,和父親小心翼翼的玩笑。
我再也不要到這里來了,元哲想,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就算是姓元,不姓阮,也能比他們過得要好。
這樣的豪言壯語若是在那時候說出來,簡直是可笑到了極點,在已經(jīng)興盛了三百多年的阮家面前,元哲算得了什么?別說阮家的老夫人,連領(lǐng)他出來的傭人都能輕視他。
他被傭人隨便帶到了一間房里,“你就在這兒玩吧,”傭人不耐煩地說,“不要隨便亂跑,屋子里的東西也不能亂動?!?/p>
可想而知,小小男子漢的自尊心讓元哲愈發(fā)憤恨,傭人一走,他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把整間屋子折騰得一塌糊涂。而那張照片,就是在一個箱子里發(fā)現(xiàn)的。
它混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舊物里,元哲猜那些應(yīng)該都是一個女人的東西,有鏡子、首飾,還有一個精致的筆記本。他打開筆記本,照片就夾在泛黃的紙頁中,不知道為什么,元哲看得呆了。
十歲的小男孩,心里根本就還沒有男女感情的概念,他就只是怔怔地看著那張照片,越看,越覺得那照片中的女子仿佛有魔力一般。
直到門扉響動,他慌忙把照片塞進懷里——這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有許多次元哲回想起那時候,他想,大概在潛意識里,他不想失去那張照片。
看到屋子里狼狽的場景,傭人生氣到了極點,她怒氣沖沖地拽著元哲去老夫人面前告了一狀,元哲和父親自然又被冷嘲熱諷了一場??赡菚r候元哲壓根就聽不進那些討厭的人在說什么了,他緊緊地揪著衣襟,指尖上是照片堅硬的觸感,她是誰?照片里的女人是誰?
我一定要弄清楚,元哲告訴自己,弄清楚之后又要如何?那時候的元哲還沒有想過這些,之后的歲月里,他實現(xiàn)了十歲那年的豪言壯志,也終于知道了照片里的女人是誰。
那是他的曾祖母,一個本該在兩百年前就死去的女人。她的生命被冷凍技術(shù)延續(xù)了下來,元哲想,這就是天意吧,正巧在他二十四歲那年,她會如期蘇醒。
這是天意賜給他的愛情,在知道那個女人的身份之前,元哲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對那張照片的癡迷到底是為什么,而就在那一天,他想明白了,他愛這個女人,愛著一個照片里的人。
他要得到她,就像他許愿一定要讓阮家不敢再輕視他一樣。所以他費勁手段查到了那個女人被冷凍封存的機構(gòu),從十八歲到二十四歲,等了整整六年。偏偏就在那一年,他因為生意上的事去了一趟小行星帶,等回到地球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jīng)住進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警察家里。
如果那時候他沒有離開,是不是現(xiàn)在被她愛著的人就是他了?元哲總是忍不住想,命運讓他擁有了和她相見的機會,最后卻又讓他與她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