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一樣,”崔父卻是滿臉苦澀,“世家一天不如一天,遲早,我們都會成為下一個竇慶,”他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皇帝業(yè)已長成,已經(jīng)不是我們能影響的了,你與他朝夕相對,難道不知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崔鈞一時語塞,但還是堅持道:“圣人……是仁君。”
“仁君又如何,沒有了權(quán)勢,還不如去死!罷了,”崔父疲倦地擺擺手,“我早就知道你不會同意,家主也知道,所 才瞞著你,這幾天你就不要出門了,”說罷他拍了拍手,立時就有兩個壯漢從門外走進(jìn)來,牢牢地架起崔鈞,“好好在家'養(yǎng)病',待大事已定,我相信你會明白的?!?/p>
自此,崔鈞便被軟禁了,崔父對外的說法是他“病了”,連他母親都不知實情。崔鈞心急如焚,他自然明白最合適的動手機(jī)會就是不久之后的公主婚宴,圣人或許對江氏有防備,可崔氏隱藏至深,他不一定有察覺。
偏偏他的屋子被圍得鐵桶一般,崔鈞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急的,幾天之后竟然真的病了,崔父不得不請郎中來給他看病。或許是上天垂憐,那郎中正好受過崔鈞的恩惠,一心想著要報答。崔鈞身為太傅,在府中自然不是毫無勢力的,他可以請郎中把消息帶給心腹,再告知攝政王。他想圣人未必會信他的話,可攝政王的話是一定會信的。
想到此處,他不由苦笑了起來,這世間最無奈的事,大概便是如此罷,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眼里絲毫沒有他,而是裝著另一個人,而所謂的“情敵”,他不得不承認(rèn),遠(yuǎn)比自己要優(yōu)秀。
這是一個他誰都沒有告訴的秘密,藏在他心里,也打算一輩子都不說出來。畢竟,這樣的驚世駭俗,又何必與人言?就連他自己,驚覺自己愛上了一個男人,也自我厭棄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即便是逃避,自我催眠這都是錯覺,事實就是事實,是無可辯駁的。崔鈞將這份感情深深的埋在了心里,分毫未露。不,或許攝政王看出來了罷,但那又怎樣,他從他手里奪走了那人,難道還不許他放在心里?
所以他不肯成親,也不曾與任何女子親昵,守著這份沒有結(jié)果的感情,連崔鈞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守什么。他想自己可以為那人做任何事,只是默默守候,又當(dāng)?shù)牧耸裁础?/p>
只是現(xiàn)在,他猶豫了。
在得知崔氏也參與進(jìn)謀反之事后,崔鈞腦海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通知圣人,真的冷靜下來,他卻躊躇不已。崔家養(yǎng)育他至今,恩義重于泰山,這一封信送出,等待著崔氏全族的就是萬劫不復(fù)。他不知自己該如何做,一面是族人的性命,一面是他愿意豁出性命去保護(hù)的人,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兩夜,在郎中又一次來給他診脈的時候,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郎中不知他心中所想,一面診脈,一面笑道:“郎君的病情已好多了,再過幾天就能痊愈。只可惜您病得不是時候,今天是公主下降,外頭可熱鬧呢?!?/p>
崔鈞原本神思不屬,聽到這話不由愣了一愣,猛地起身:“什么?公主下降?!公主下降的日子,不應(yīng)該是后日嗎?!”
郎中被他嚇了一跳,見他面色駭人,定了定神方才道:“這,這小老兒也不知……只是聽說太后嫌欽天監(jiān)算的日子不好,改到了今日?!?/p>
眼下是申時,按照慣例,宮中已經(jīng)開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