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瑤姬想,不正是她追到火車站的時候嗎?所以黎錚的用意顯然易見,雖然她并不怪他,可他還是為她做了這樣的決定。她一時心里發(fā)甜,把那謄抄電文的紙團在手里揉了又揉,想問問黎錚這樣做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布局,方才想起來,黎錚已經(jīng)帶著人離開了。
一下火車的時候,他們便分開了。黎錚叮囑她無論聽說什么消息都不要慌亂,待在周家,等局面平息之后周家派人送她回金陵,又撥了兩個衛(wèi)戍給她,扮成孔家的下人保證她的安全。瑤姬注意到當(dāng)時在火車上的林師長不見了蹤影,明白這是為了之后的計劃,不動聲色之余,還是忍不住在心里擔(dān)憂。
黎錚無疑是在行險,畢竟不管他暗中布置得有多妥帖,他以身為餌,一旦到時候沒有逃脫,就是萬劫不復(fù)。
但瑤姬表面上裝作渾然無事的樣子,汽車開到周家大宅后,來迎她的是周敘安的妹妹,周家六小姐。這位六小姐知道家里曾經(jīng)想讓四哥和孔家聯(lián)姻,見到瑤姬后,卻也一派從容,連聲命聽差來給瑤姬拎行李,又說:“家里現(xiàn)在亂的很,招待不周,還請你多擔(dān)待?!?/p>
瑤姬順勢便打探:“我聽說京里局勢很不好,原想著貴府這樣的人家,不會有什么影響才是。”
“眼下可真是人人自危了,”周六小姐嘆氣,“不知道要出什么亂子,家里都讓我們輕易不要出門,你若是……”她頓了頓,壓低聲音,“在家里見到東瀛人,可千萬不要驚訝?!?/p>
“東瀛人?”瑤姬這下是真的驚愕不已,她知道周家三房如今都有人在內(nèi)閣里做官,周大老爺更是做著民政總長,周三老爺還是總統(tǒng)府的,若說周家會有東瀛人來往,莫非是……
“還不是那位吳大帥,”周六小姐說著,厭惡地皺了皺眉,“他和東瀛人關(guān)系好的很,我們家雖然是中立派,也不能和他對著干?!边@位周 小姐大概是年紀(jì)還小,意識到自己和瑤姬交淺言深了,連忙掩口換了話題。
瑤姬回到房間之后,向那兩個衛(wèi)戍打聽,果然得到了肯定:“吳永平確實和東瀛人走的近,”其中一個衛(wèi)戍是黎錚極器重的心腹,叫陳松,知道瑤姬是三公子心尖尖上的人,也不避諱,直接道,“三公子以前就說過,誰做大總統(tǒng)都可以,只有他吳永平不行,東瀛人狼子野心,比俄羅斯、德意志的胃口都大,不能不防?!?/p>
瑤姬是知道后世歷史的人,雖說每一個大千世界的歷史發(fā)展會不一樣,但憑借經(jīng)驗判斷,黎錚說得恐怕沒錯。她又回憶起莫家平從報社里打探出的消息,看來吳永平背后的勢力這次是勢必要扶他做大總統(tǒng),黎錚豈不是更危險。
瑤姬心中不安,雖然竭力裝作無事的模樣,每天都讓衛(wèi)戍出門打探消息。軍閥們陸陸續(xù)續(xù)趕到了京師,江南六省的大小軍閥只來了黎錚一個,不過他一個,就能代表整個南方了。剩下的多半都是依附吳永平的北地軍閥,孫浩忙于打仗,白世勛則只當(dāng)沒看見那封電報,黎錚在京師里,可謂是孤立無援。瑤姬知道他絕不會自尋死路,可還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如今京師雖然風(fēng)聲鶴唳,可明面上卻呈現(xiàn)出一種歌舞升平的詭異局面來。自從黎錚入京后,吳永平擺出一副大加歡迎的模樣,在帥府里大擺筵席。又有內(nèi)閣的其他官員和駐京大使們邀約,黎錚帶著人頻繁出入各大酒會,甚至還到周家來參加了筵席。
那天瑤姬就站在大廳的角落里,看他和法蘭西大使交談,目光交匯間,兩人都不忍移開,只是最終他們還是一個扭頭,一個看向了別處。
那宴會上也有東瀛人,還和吳永平談笑甚歡,瑤姬聽說是東瀛軍部的一位少將,暗自皺眉。她很快便借口不舒服回了房,陳松候在門外,見她回來了,上前壓低聲音:“小姐,三公子派人傳信過來,不出意外,后天就會發(fā)動,請小姐一定不要慌張,千萬保重?!?/p>
瑤姬忍不住追問:“除此之外,他還說過什么?!标愃芍皇菗u頭,瑤姬又問他知不知道黎錚的布置,陳松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明白自己是急病亂投醫(yī),可想到今晚宴會上的那個東瀛人,總覺得事情不簡單。在屋里來回走了幾圈,她抬起頭,堅定地說,“陳先生,請你幫我一個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