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姬一愣,這才醒悟過來。她很少來談伯禹的院子,一是避嫌,二也是他們著實(shí)不親近,聽人通報三娘來了,阿果忙忙地迎出來,瑤姬問她:“大公子在歇著么? ”
談伯禹正臥在榻上看書,聽到外頭的說話聲,手中一頓,隨即便是環(huán)佩叮咚的清脆聲響,少女步入室來,蓮步姍姍,娉婷動人。她見談伯禹面色尚好,示意阿崔把托著的一只匣子呈上來:“這是我慣用的金瘡藥,活血化瘀最是有效的,特來送與大哥,”約莫是怕談伯禹不信,她又添了一句,“我前次去青州受了些小傷,抹上之后不過幾天便好了?!?/p>
談伯禹眼神微微一凝:“你受傷了?”
瑤姬笑得: “已經(jīng)好了,不是什么大事?!?/p>
她語氣輕松,談伯禹原還想說些什么,見狀也便不再多言,示意阿果把匣子收起來:“多謝。”
如此兄妹倆便再無話可說,瑤姬坐了一會兒,見氣氛尷尬,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站起身道:“我就不打攪大哥休息了,院里也還有事。”
談伯禹不過略點(diǎn)一點(diǎn)頭:“恕不遠(yuǎn)送?!?/p>
這般淡然,瑤姬心里堵著一口氣,愈發(fā)氣悶,她不想讓談伯禹看輕自己,唇邊反揚(yáng)起一抹笑來,只是待要舉步欲走,到底停了一停,輕聲道:“……謝謝?!?/p>
謝的是什么,他們二人心知肚明,談伯禹淡淡道:“你無需謝我,我從不做無謂之事,你是最明白的。”
瑤姬知道談伯禹說的是實(shí)話,他從小便聰慧過人,遭逢大難后更是一夕之間成熟,端看他這張與世無爭的面具戴了這么多年,連談珩都被他瞞過去了,便知此人有多可怕?,幖г蚕脒^,究竟他為什么會幫自己,甚至不惜被談珩毒打,想來不過是另有目的。
此時聽到他親口承認(rèn),她不僅沒有松了口氣,心里反而越加難受。你在難受什么,難不成還盼著他是為了自己?他們兄妹間的情誼,早已在那天之后煙消云散,雖然瑤姬不明白,她直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為什么,她和哥哥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是什么,”她明白自己終究是不甘的,轉(zhuǎn)過身來,聲音清冷,“那你的目的呢,是什么。”
男人默然不語,片刻之后,他垂下眼簾:“自然是讓你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p>
人情……
她恍惚記得那還是很多年前,小女孩氣鼓鼓地說:“阿娘今天連我也罵了,你又欠我一個人情?!?/p>
“哥哥以后會還的。”小男孩滿不在乎。
“那你究竟什么時候還?!?/p>
“嗯,我想想,”小男孩像是靈光一現(xiàn),高興地一拍掌,“那就讓你欠我一個特別大,特別大的人情!”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那些過去的苦樂悲喜泉涌而出,幾乎讓瑤姬要滴下淚來,為什么,為什么……那個會瞇著眼睛笑的哥哥,那個會捏她臉頰的哥哥,為什么,會消失了。她想自己明白的,她不敢去想那個可能,那個最合理的緣由——
“哥哥,你是不是……恨我,如果不是為了我,你就不會……”
“夠了!”談伯禹驟然拔高聲音,他眼中的苦澀稍縱即逝,很快便是那樣一副平靜的模樣,“不用怕我借此要挾你,”他淡淡地說,“這盒藥,就當(dāng)你還了我的人情?!?/p>
說完他便不再看瑤姬,而那個問題也像是用盡了瑤姬全部的力氣,她站在原地,許久之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是嗎? ”
“好吧。”
她走到門邊,正欲推門,卻發(fā)現(xiàn)阿果端著盤子站在門外,神色尷尬:“三,三娘,奴婢是來給大公子換藥的?!?/p>
“給我罷?!彼舆^盤子,就當(dāng)我,還了你最后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