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吃飯的時候,李湉湉方從李夫人后屋出來,楚楚便退到一邊。李夫人叫三位姑娘坐了,拉著李湉湉看她穿的如何,睡的怎樣。
這樣一幅樣子,落在李纖纖眼里,陰郁的神色越發(fā)低沉。楚楚拍了拍她的手背,李纖纖扭開頭,悶不吭聲的。
等了有兩刻鐘,李軫姍姍來遲,李夫人叫平媽媽吩咐上早膳。
李軫今日穿了一身家常的白袍子,很少見他穿的顏色,他的衣裳多以黑玄為主,常年不見笑容,人長的實在俊俏,也壓不住那身肅穆的氣質(zhì)。
其實他穿白很好看,不到二十的少年郎,玉樹長身,面若美玉。淺白沖淡了眉宇間的寒氣,人也顯得熱乎了些,坐在李夫人下首道:“早起去了一趟校練場,母親和妹妹們不必等我?!?/p>
李湉湉挽著他胳膊,笑的見牙不見眼,“哥哥不在家里便作罷,難得陪我和母親吃飯,自然該等你一道?!?/p>
“說的極是?!崩罘蛉藨艘痪?。丫頭們便送早點進來,楚楚默默的喝著稀粥,從李軫進來便只看了他一眼。
桌上安靜,李湉湉噗呲笑了一聲,楚楚抬起頭,便見她對面立著一個丫頭,站在李軫旁邊為他布菜,滿臉?gòu)尚咄t。
偏偏伸過去的筷子與李軫的撞在一起,惹的李湉湉發(fā)笑。李夫人道:“彩云,愣著做什么?這道菜、還有那個,都給大爺添上。”
李軫臉色不改,頭微微偏了偏,避開了濃烈的脂粉味,穩(wěn)重的聲線道:“不必了,行軍在外,習慣了自己動手。下去罷。”
李夫人頓時心疼,“那是在外頭,自己家里,自然該舒舒服服的。你都十八了,屋里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想喝口熱湯都沒人端。彩云是我屋里頂能干的,正好去服侍你?!?/p>
這話的意思,彩云想必是李夫人為兒子準備的通房了。楚楚抬頭看了一眼,果然這彩云生就一副花容月貌,細眉長目,眼波含情,削肩膀、柳蛇腰,身段極好。
李軫沒說話,楚楚卻感覺到他的視線往這里瞟了一眼,頓時緊張起來,一直到早飯結(jié)束,神經(jīng)都繃著。
李軫也沒說到底要不要彩云。度著李夫人的意思,楚楚帶了李纖纖先出來,姐妹兩慢慢穿過花園朝自己的住處走。
楚楚拉住妹妹的手,“你瞧你,總也一副不開懷的臉色,在母親面前多不好?!?/p>
李纖纖揪了一把樹葉子,用力擲地上,“我就是這副樣子,要我姨娘在身邊,我也能開開心心的?!?/p>
楚楚知道李纖纖自小在姨娘身邊長大,與姨娘感情深厚,也不得不勸道:“這話莫再說了,當初是什么光景,如今是什么樣子?你安分些罷,也叫姨娘少為你操心?!?/p>
“我用得著誰操心,自從爹去了,姨娘被送回老宅,我也沒人管了?!闭f著悲從中來,李纖纖眼眶都濕了。
姐妹兩的姨娘姓張,原先也是個小戶女子,機緣巧合叫李老爺瞧上,納進府里做妾。
因生的顏色昳麗,在一眾姨娘的爭奪里與李夫人綿里藏針的手段下還能生下兩個女兒,可見李老爺是真的寵她。
她也很是與李夫人針鋒相對,偏偏李老爺去的太早,李夫人將府里眾姬妾全部遣散,獨留了張姨娘。都道李夫人好性兒,誰知張姨娘卻被尋了錯處,攆去老宅。
楚楚臉色微斂,“你不要再提姨娘了,非但不能將她接回來,不過給自己白添禍端而已?!?/p>
李纖纖恨恨的瞪了楚楚一眼,“就你怕死!便是送我去陪姨娘也使的?!?/p>
楚楚氣的嘴唇輕抿,這個妹妹是白護了,“你要去陪姨娘你便去好了,我還攔著你不成?只是到時候要回來卻是難了?!?/p>
不過是一時氣話,眼見楚楚真撒手不管,李纖纖又后悔了,“二姐,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心疼她。咱們錦衣玉食的,獨留姨娘在老宅,那起子下人怎會好生伺候她?!?/p>
恐怕得了李夫人的囑咐,還不定怎么磋磨呢,“你再給姨娘捎點錢罷,她給我來信,說是病了都沒銀子?!?/p>
楚楚道:“上月我不是才給了十兩?該夠她花用一年才是?!?/p>
“那些奴才太貪,姨娘有什么法子?”李纖纖說著,巴巴的看她。
她也只是庶女,一個月月錢有限,又都在李夫人手里攥著,能有多少?楚楚雖為難,那是親娘,也得點頭應下。
姐妹兩說了一席話,還沒走到院門口,便聽一旁有婆子扯閑話:
“……果然呢,王家那女兒好福氣,真就進了大爺院子了。”
“可不是,大爺身邊連個人都沒有,這要飛上枝頭了……”
聽了一耳朵,楚楚只捕捉到大爺二字,畢竟家里的仆婦都這樣叫李軫。
她轉(zhuǎn)頭問如月,“王家的女兒是誰?”
如月小聲道:“就是彩云。”今兒在上房,夫人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聞言,楚楚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