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有旁人在場，就能聽出兩人的對話呲著毛兒，無痛無癢但也綿里藏針，都不痛快。

酒店在c座，穿過大堂得換個(gè)一棟樓。溫以寧跟他后面，誰都不說話，橫豎都尷尬。進(jìn)入電梯，唐其琛忽地靠著墻壁，很用力的一下。溫以寧嚇了跳，越發(fā)覺得他神情不太對。

唐其琛閉上眼睛，下巴微微抬起，呼吸都有點(diǎn)兒喘。

溫以寧猶豫半秒，“你有事沒事？”

唐其琛沒睜眼，話里也是一股若有若無的貶意，“叫老板?！?/p>

溫以寧一陣暗火沒處兒發(fā)，聲音也大了，“唐老板，要不要叫救護(hù)車？”

唐其琛索性連話都不給回了。

套房在頂樓那幾間，唐其琛人進(jìn)去，溫以寧在門口說：“那你休息。”

她早想走了，轉(zhuǎn)身的一瞬，屋里的唐其琛挺痛苦地嗯了聲，氣若游絲的，生生絆住溫以寧的腳步。她是早想走了，但權(quán)衡再三，還是返身走了進(jìn)去，走到唐其琛身邊說：“我叫柯禮上來吧?！?/p>

唐其琛搖頭，“麻煩你幫我倒杯熱水?！?/p>

他樣子是真不舒服，溫以寧點(diǎn)點(diǎn)頭，熱水倒好，又給他找了條毯子。唐其琛是坐在沙發(fā)上的，坐不太直，跟宴會(huì)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相比，倒也另有一番姿態(tài)。

溫以寧把水遞給他，“你有藥嗎？放哪兒了？要不我給你拿來?！?/p>

唐其琛就這么看過來，目光筆直而有溫度，他很突然地?fù)Q了個(gè)話題，問：“怎么會(huì)來上海？”

溫以寧一怔。

他能問出這句話，就表示一定是在猜測些事情的。溫以寧眼睛沒看他，低著腦袋，不輕不重地辯解了一句：“不是為了你?！?/p>

她純粹是下意識(shí)的反應(yīng)，既然都過去了，她是不打算再牽扯不清的，所以當(dāng)初沒避開來亞匯就職，因?yàn)槭钦娣畔铝?。一段連情分都稱不上的過去，百八年前的過去，沒資格成為限制她人生的絆腳石。

女人不是只能有愛情，還得有別的。

她一句澄清，沒舊情，沒思慮，沒留戀，其實(shí)也是很直白的一種方式。不過結(jié)合此情此景，仍是略有尷尬。

唐其琛很淡地回了句：“我也沒往這方面想?！?/p>

那最好，皆大歡喜，成各自之美。

溫以寧離開后，還是給柯禮打了個(gè)電話?？露Y趕過來時(shí)，是唐其琛來開的門，見著他喘氣兒的樣子，是不滿意的，“跑什么？”

柯禮乍一見人，心里也沒底。因?yàn)樘破滂】雌饋砗苷＃z毫不像溫以寧說的那樣虛弱。

“唐，唐總，您沒事兒??？”

唐其琛外套脫了，就一件白色襯衫打底，袖口挽上去至手腕，他皮膚在男人里算是偏白，但白而不膩，骨相身姿非常出眾。他讓柯禮坐，說：“沒事?！?/p>

桌上還有一杯水，喝了半杯的，余下的還溫?zé)帷?/p>

柯禮匪夷所思，不過回想一下，哪怕之前在現(xiàn)場，唐其琛也算正常，他胃疾復(fù)發(fā)的樣子不是沒見過，哪兒還能站直說話，臉色直接能白幾度。

唐其琛問：“那邊結(jié)束了？”

“啊，沒，還繼續(xù)呢?！?/p>

“那你過來干嗎？”

“以寧給我打的電話?！笨露Y說：“她說您狀態(tài)不太好，我怕您出事兒就過來了?！?/p>

唐其琛聽到這里時(shí)，心情還算平穩(wěn)，隨口問：“她怎么說的？”

柯禮面露難色。

唐其琛看過來，雖無言，但眼神帶著苛刻的壓迫。

靜了幾秒，柯禮沒撐住，只得實(shí)話實(shí)說，“……說您快死了。”

唐其琛的表情非常難看，難看到壓根沒法兒找到形容詞。就這么沉默著，安靜著，如秋風(fēng)里止不住的落葉，打著旋兒地往地上落，最后被路過的人來人往，沒有絲毫感情地踩在腳下。

柯禮又想起一事，“傅西平的電話打我這了。”

唐其琛身體總算回了溫，“他說什么？”

“他……”柯禮略有遲疑，“他不知從哪兒知道了以寧在亞匯集團(tuán)上班。問我來著，然后說了一句話?！?/p>

唐其琛點(diǎn)頭，“說?！?/p>

柯禮深吸一口氣，不太好聽，不是好話，很符合傅西平那吊兒郎當(dāng)?shù)闹鼻蛐宰印．?dāng)時(shí)得到肯定答復(fù)，一句“唐其琛我X你大爺你到底想干嘛我X！”就這么脫口而出。

唐其琛聽完，方才回溫的身體又徹徹底底凍成了寒霜。連著被咒罵兩遍，本來好好的胃，在這一刻，竟然開始隱隱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