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了片刻,干爹卻沒如預(yù)想中那樣夸獎,反而還端茶喝了起來。
正惴惴不安時,柴德武緩緩道:“聽說,昨兒原本要送來的倌兒,是個叫什么的,小山來著?”
那倌兒見了他就可勁討巧,嘴甜得如抹了蜜,還說本該是那小山來服侍,說著他樣貌身段如何如何之好。
自以為機靈,卻沒能遮掩好自己眼底的嫌惡。
不過一個小倌,竟還敢不甘愿?
柴德武心底冷笑,縫了他嘴好好地嬉樂了一晚。
安公公聞言心底一啐,暗罵那小遙多嘴。
但干爹都問起了,他連忙如此這般地說了。
雖說他也惱恨,但思量之后還是將這事吞進了肚子里。
牽扯到定安侯,干爹哪會因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小倌,去和定安侯府鬧不快。
最后生了氣,還不是往他這撒?
而且被截人是他辦事不力,還到干爹跟前說,他傻了才給自己找錯處!
柴德武瞇了瞇眼。
真稀罕,沈璋那家伙,養(yǎng)出來的兒子竟然會去逛青樓?
他的那個小兒子,記得是叫沈青洵吧。
小時候見過,長得頗為眉清目秀,瞧著有些不像定安侯那家伙能下的崽。
定安侯聽了還發(fā)怒,說那小子可像極了他祖父,說明這堂堂好相貌是沈家骨子里帶的。
還說自己只是習(xí)武征戰(zhàn)后變壯實了,當(dāng)年也是白面郎君俊美無雙,極不要臉。
不過沈青洵脾氣又拗又怪,性情乖張,不論是鬧事,還是臭起臉來倒都跟他爹如出一轍。
心血來潮逛青樓,又要女妓又要倌兒,若是他倒也不奇怪。
柴德武腦中閃過沈青洵當(dāng)年丁點大的樣子,還有宮中那兩滴入碗內(nèi)卻未融合的血樣,沒再在意,將此人撇開了一邊。
安公公正忐忑著,忽見柴公公笑得溫和,白胖的臉頰微顫很是親切。
“你呀瞧你,還當(dāng)是什么大事呢。一個小倌罷了?!?/p>
見干爹不再追究,他忙點頭附和。
這一茬揭過,安公公忙說起另一事來。
他來就是為的這個。
“干爹,陳御史大人那送來的,就是栗縣的案子?!?他取出袖中的信遞上。
陳御史帶人剛到,稍一了解便往回寄了一封。
這一縣的小案,事實如何并不重要,能否挖出有利于他們的事實才是要緊。
柴德武接過看了,沉目思索。
特使一行到時,縣內(nèi)仍有混亂,東邊還鬧起山匪。
栗縣往東,那是當(dāng)年齊王的封地。
齊王當(dāng)初造反逼宮,就是從一座山頭起事。陳御史一動心思,覺得懷疑此案有齊王余孽摻和其中是合情合理的,便馬上給柴公公來了信。
那知縣被殺鬧成這樣,明顯是惹了民憤。若那些農(nóng)戶能檢舉出他曾同齊王余孽有所勾結(jié),如此不難揭掉魏斂那老頭一層皮。
柴德武道:“叫他掂量著辦,要審口供,就將鬧事殺人的農(nóng)戶押上京來?!?/p>
安公公應(yīng)了退去。
房中靜下后,柴德武收了笑,整個人顯得陰氣沉沉。
齊王當(dāng)年趁著皇上抱病,一路攻入京城。明明很久遠了,但還能憶起宮里的血一階一階地淌,格外清晰。
齊王是皇上的幺弟,裝了半生懦弱,在沒人足夠警惕時露出獠牙。他跟魏太傅以權(quán)相斗,爭了大半輩子,差點被劫了道,想來都氣得牙癢。
也是那之后,陛下病情加重,柴德武稱自己殘缺之身也要為圣上分憂,直接往朝堂上一站,還給自己在宮外安置了個宅邸。當(dāng)時他雖損失慘重,魏斂也好不到哪去。
他惱的是若非齊王突然造反,他差點就有機會將魏斂勢力除盡。
也不必再多僵持出十幾年來。
宋初渺白日里施過針,又乖乖喝藥吃飯,到了晚上,這場發(fā)熱引起的不適就快好得差不多了。
素夏忙里忙外伺候著,整理床鋪時,發(fā)現(xiàn)了那本被沈青洵隨手扔在一角的書。
“姑娘,這個就先收起來?”素夏拿過來問。
三少爺才吩咐過,不許姑娘再像之前那樣的看書習(xí)字了。
一日最多不能超過一兩個時辰。
何況姑娘病氣剛?cè)ィ袢帐嵌ú荒茏屗倏戳恕?/p>
宋初渺昨夜起就燒得有些迷糊,這會兒清醒了自然也就想起來了。
她看書生出幾個疑惑,等著想問表哥的,結(jié)果折騰到現(xiàn)在都沒能問成。
素夏遞過來時,她那些疑問都跟火燭似的熄了,只余下了白日翻動書頁的情形。
仿佛手臂上還扎著細細長長的銀針一樣,好疼又好麻。
這書和扎針綁在了一塊,宋初渺頓時就不想再翻再問。
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緊的。
不過想起銀針之后,她連坐著都覺得不大舒服了。
總懷疑薛大夫有銀針不小心落在了她的椅墊上。
沈青洵心頭還揣著阿姐一早說過的話,思慮沉沉地過來,便見宋初渺小兔兒似地蹲在椅前,歪著腦袋,呆呆地不知盯著什么在瞧。
沈青洵皺眉:“……”
好好的小姑娘,可不能真燒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