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落下了，史衛(wèi)當(dāng)完了差，正回家去。
邊上跟著同僚劉虎，說是跟妻子吵了架，沒地兒去，便想去他那里蹭一頓。
經(jīng)過巷子時，史衛(wèi)想起妻子愛吃這個，就買了點醬牛肉捎回去。
店家一看他，就認(rèn)出是喬大娘的男人，又多給送了點。
他有些奇怪：“今天怎么不是喬大娘來了？”
史衛(wèi)一臉憂色：“之前一直都咳得厲害，昨天又病下了?！?/p>
店家聽了也擔(dān)心，讓他快些回去。
心道這人，也不知怎么就落了這個毛病。
出來時，劉虎奇道：“你家的病了？”
見史衛(wèi)點頭，他遲疑道：“我上門不會打擾到吧？”
“沒事，反正要下廚，也就多做一菜?！?/p>
他都這么說，劉虎就不在意了。
史衛(wèi)對他妻子好，做同僚的沒有不知道的。
一個大男人，平常還給婆娘做飯呢。
劉虎倒是看不上這樣的。
他要把這心思放在上官們身上，至于還混得不上不下的？
回家后，史衛(wèi)放下東西，喊喬大娘。
沒聽見應(yīng)，就喊了小兒子一聲。
大閨女早出嫁了，小兒子年紀(jì)還不大。大概是像他，性子也老實不太機靈。
過了會，兒子聞聲跑了出來。
史衛(wèi)問：“怎么才應(yīng)，你娘是不是難受睡著？”
兒子點點頭，如實說：“娘額頭又燙了，睡著但一直在說話。我剛在聽娘說什么?！?/p>
“在說什么？”
兒子皺眉想了想，也沒懂意思，復(fù)述道：“那是個死孩子，三皇子還活著?！?/p>
史衛(wèi)愣住了，下意識看了劉虎一眼。
兒子還拉了拉他：“爹，什么意思??？”
史衛(wèi)回過神，看上去沒什么，拍拍兒子：“病了說胡話吧，你別瞎傳傳啊。我過去看看她?！?/p>
進去了一會后，他出來對劉虎道：“兄弟，她燒得太厲害，我得去找個大夫來，今晚沒空招待你了?！?/p>
“哦?！眲⒒⑦t緩了下，才笑著拍拍他肩，“沒什么，還是治病要緊?！?/p>
史衛(wèi)又給他送了壺酒。
出門時，劉虎忽然問起：“誒史衛(wèi)，你以前是不是說你婆娘沒娘家人啊。”
“我說過嗎？”史衛(wèi)愣了下道，“有的有的，沒在京城呢。”
劉虎皺了下眉頭。也是，有娘家人怎會不聯(lián)系呢。
“哦對，好像說人是病暈在街角，你給撿回來救的？”
還是英雄救美的段子呢，不然史衛(wèi)這種窮酸石頭，哪娶得到婆娘。
史衛(wèi)笑了笑給他送出去，將門關(guān)上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剛進去時，他聽得仔細(xì)，她確實在說那已逝的三皇子。
雖然她自己從沒提過，但他當(dāng)初碰見她時那地方那情形，就有猜過她可能是宮里逃出來的。
前后有齊王造反，那么大個事呢。
晚些時候，喬大娘總算醒了。
聽史衛(wèi)一說，喬大娘打了個激靈，雖燒著，可身上頓時發(fā)冷。
她神色一變，忙問：“那些話，除了你們還有誰聽到了？”
史衛(wèi)說道：“劉虎……”
完了，有一就有二。
“惹禍了，還是惹禍了?！眴檀竽镉只庞謵?，“我這嘴啊，招麻煩來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說的該不會都是真的？”
喬大娘點了頭。
還年輕時，她在宮里頭當(dāng)宮女呢。
進宮沒多久，碰上齊王逼宮。那些帶刀的見人就殺，所有人都在哭在逃。
她收拾了包袱才跑出來，就被砍中昏死過去了。
本來以為自己死了，后來醒過來，發(fā)現(xiàn)被包袱里的首飾擋掉了大半，沒死成。
但沒力氣也沒敢起來，就一直躺著裝死。
她躺的那地兒不對，周圍老有人來來去去，她嚇得大氣不敢出。
后來更是聽到不該聽的，看到不該看的了。
像是有倆太監(jiān)去抱了個死嬰回來，說是要替換剛生下的三皇子的。
像是又有人打進宮里，她是后來才知道那是定安侯。
像是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又有人抱了個孩子出現(xiàn)。
最后齊王被殺了，趁著宮中在清理時，她就趁亂跑了出來。
她清楚，今晚知道這事的人，最后都會被滅口，一個都活不了。
她要出宮，她不想死。
后來她跑出來了，也不知暈在了哪，就這么遇上了史衛(wèi)。
她本來是想離開京城的，可史衛(wèi)是個好男人，她最后沒舍得離開。
都說三皇子死在齊王手里了，但她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真的三皇子。
可她只能把這事爛在肚子里，并且讓自己忘掉。
她不想和這些事有聯(lián)系，就只想安生過日子。
齊王的事過后，京城很平靜，沒人會留意她一個小小的宮女。
起初的提心吊膽后，她也就寬了心。
可這樣大的皇室秘密，藏在心里越久，就越是沉重。
越想讓自己遺忘，就反而記得更深，像根拔不掉的刺。
喬大娘最怕的事最終還是發(fā)生了。
她很愧疚，拖累了男人，到頭也還丟了差事。
史衛(wèi)聽完很震驚，但到底沒怨她。
“我們馬上收拾東西，京城不能待了?！?/p>
“今夜就離開?！?/p>
劉虎回去后，越想越覺得這事有點不對。
什么叫三皇子還活著，真的是病了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能讓一個不懂的孩子聽得清楚，還說出三皇子這些話來？
當(dāng)年三皇子誕下不久就死了，至今無人敢提。
還有史衛(wèi)他那妻子，一回想也透著點奇怪。
劉虎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等天一亮，就決定去找史衛(wèi)再問一問。
然而等他去了時，敲門半天也沒人應(yīng)。
這么早就當(dāng)差去了？
隨手一推，門開了。
劉虎進去看了眼，不僅是人，連東西都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