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服侍她的徐嬤嬤正跪在腳邊,哭得喘不上氣。
那偷偷跑來的,是徐嬤嬤在府內(nèi)做事的小侄。
她在宋府待了大半輩子,關照進府上做事的也不止那個小侄。
聽說姑娘那喊了人牙子在發(fā)賣懲治,又慌又急,故意去哭醒了老夫人。
宋老夫人聽完,氣得直錘桌子,大喊:“真是胡鬧!”
她那個嬌嬌的孫女能做什么呢?
如此一想,認定這事必是定安侯府來的那兩個丫鬟攛掇的!
宋老夫人當下怒氣沖沖往宋初渺那兒趕去。
宋老夫人到時,葉氏正看著巧兒帶人搜出來的那些,差點有些花了眼。
以前只道下人們懶散了些,從不知私下貪竊的有如此之數(shù)。
正驚奇間,得知老夫人過來了,趕緊迎過去要扶人。
老太太在氣頭上,面含薄怒,板著臉就甩了開來。
葉氏在她面前一貫溫婉,見她如此,一時不敢言語。
而剛被抓了錯處的下人們,一見老夫人如此,不及多想就先喊冤哭鬧起來。
老太太扶著徐嬤嬤的手進了院中。
她知曉葉氏為人,不覺得是她的問題。又掃了那兩個瞧著就不簡單的丫鬟一眼,故意沒好氣道:“渺渺還小,玩鬧起來不懂事,你不勸著還陪她鬧?”
葉氏不敢反駁,便只挑著說宋初渺是懂事的。
不著痕跡夸了孫女一句,老太太聽了還是舒服的,她的渺渺自然懂事,可也過于單純好騙了。
以至于被兩個下人哄騙了也不知。
老太太將這話直說出來,素夏巧兒臉色都變了一瞬。
她來前心中已有了定論,這會兒正是聽不進也看不進的時候。在她眼中,宋初渺也就只是個孩子。受了苦難,斷了五年教養(yǎng),是什么也不知不懂的。
宋老夫人心想,她得先給渺渺換兩個妥當?shù)馁N身丫鬟。
素夏一直分心留意著屋內(nèi)的動靜,一見姑娘出來了,連忙過去。
祖母說的話,宋初渺都聽見了。
但她神色只是如尋常那般,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緒。
她請祖母和葉姨娘進來說話。
將房門重新關緊后,素夏守在門外有些緊張。
她并不在意自己。可宋老夫人一來就發(fā)怒,還以一句玩鬧不懂事來說姑娘。
也不知姑娘聽了可會覺得難過委屈。
可偏偏從姑娘臉上又瞧不出什么來。
在定安侯府的時候,姑娘何曾受過委屈呀?
素夏覺著,這兒實在是不利于姑娘休養(yǎng)。
忐忑等了大半個時辰后,屋內(nèi)的人出來了。
再看見宋老夫人笑得慈祥,先前的怒意都消弭無蹤時,素夏巧兒皆愣了一下,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
徐嬤嬤扶著老夫人過來時,心里就已安心了大半。
而下人們見老夫人這般著怒,有了底,便也不怎么慌了。
說來說去,府里最做主的還是老夫人。
老夫人都沒開這個口,姑娘就鬧這一出,確實是不太懂事。
徐嬤嬤就等著老夫人發(fā)了話后,適時出來緩和兩句,再夸夸姑娘心思純粹,這事就過了。
是以見老夫人笑著出來時,有些傻了。
宋老夫人想著渺渺寫的那些話,這才仔細看了眼搜出來的那些下人的“私藏”。
確實是不容姑息的錯處。
又想到孫女還如小時候一樣的聰慧貼心,深覺欣慰。
交代好葉氏后,她便直接回去了。
宋老夫人走后,葉氏便繼續(xù)處置了下去。
宋府積年的暗瘡在這日,被剛剛接回來,仍口不能言的宋初渺,拔去了一大片。
素夏在房中收拾時,發(fā)現(xiàn)了姑娘新寫的紙張。
小小的娟秀字體,寫了滿滿三張。
素夏看過幾眼,明白過來,原來姑娘便是如此把宋老夫人勸哄好了。
宋初渺將祖母請入后,她寫下要同祖母說的話,怕祖母看著生累,則由葉姨娘在旁轉(zhuǎn)述。
她知道,祖母并不是不通理的人。
祖母既然在意宋家,在意爹,那她只要說明利害便好。
至于證據(jù),巧兒搜出來的可不少。
宋初渺就是這樣一字一字將祖母說服后,再哄了祖母高興。
她做的不是錯事,也不受丫鬟攛掇。
這事似乎簡單,可素夏看著密密麻麻的字,實在心疼姑娘手累。
素夏替姑娘捶捏著,隨口道:“姑娘可真有耐心?!?/p>
若換作三少爺,一個字都不會多。
宋初渺是有些累了,可心中的那縷開心,如絲線一般纏纏繞繞。
不久前,她還在苦惱自己變得傻傻呆呆,反應遲緩。
可今日她說服祖母時,卻覺得腦中那股滯澀輕淡了許多。能想事,能做事,她在好起來。
表哥說她不是真的變傻,會好的。
他果真沒有騙她。
想起沈青洵,宋初渺不由自主彎彎雙眼。
從回來后,卻好像很久沒能見到表哥了。
宋初渺想到沈青洵時,他正避開了一朵從背后丟來的絹花。
時下也有一些膽大的女子,瞧見了俊俏郎君就偷偷丟去絹花。
沈青洵避過,目光森森往來處一掃,把本還紅著臉的不知哪家的姑娘,嚇了個臉色煞白。
姑娘邊上的好友隱隱認出了人,對她耳語幾句后,頓時嚇得掩面跑開了。
好像生怕沈青洵過來擰斷了她們的腿。
秦元銘勒馬停在河岸邊,低了頭在河中左瞧右看。
沈青洵皺眉:“做什么?”
“嘖,看看本公子我啊。你說就本公子的這皮相,難道比你差嗎?”
秦元銘愁悶不解:“為何都丟你,卻從不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