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群人就像來無蹤一樣去無影。
趙云瀾臉上映著火光,斬魂使看著他的側(cè)臉,驟然一陣恐慌,鬼面人說得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猜到得比說出來的多”?
他究竟猜到了什么?
就在這時,趙云瀾轉(zhuǎn)過頭,對斬魂使說:“借大人遮光的袖子用一下?!?/p>
原地升起熟悉的灰霧,趙云瀾一低頭,把汪征放了出來,翻出一張皺皺巴巴的搜神符:“你叫他一聲,我試試能不能把桑贊的魂魄召喚出來?!?/p>
汪征睜大了眼睛。
趙云瀾催促:“快,趁火沒燒完!”
汪征飄向上空,對著山河錐的方向喊了一句趙云瀾聽不懂的話,他手中的紙符立刻碎了,接著化成一股細細的風(fēng),輕柔地把汪征的話音卷了出去,沖進了熊熊燃燒的山河錐里,汪征不能離開灰霧,卻盡可能地在站在了邊緣。
少女常年缺悲少歡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一瞬間叫人明白什么叫做“望眼欲穿”的表情。
山河錐越來越小,火也越來越小,汪征眼睛里的光也跟著慢慢黯淡了下去,但就在天火已經(jīng)快要燒完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虛影忽然若隱若現(xiàn)地站在了火苗里,遠遠地望著這邊。
從汪征的表情,就知道這人是誰。
趙云瀾掏出一張鎮(zhèn)魂令,兩根手指“啪”地一彈,鎮(zhèn)魂令筆直地豎在半空中,他轉(zhuǎn)頭對汪征說:“你去跟他談,愿意的話就自己走到鎮(zhèn)魂令來?!?/p>
不過這個過程基本是省略的,桑贊在看見汪征的一瞬間就呆住了,后面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天火,進了鎮(zhèn)魂令,兩人的身影同時一閃,在原地消失不見了,隨后,鎮(zhèn)魂令自動沒入了趙云瀾的明鑒表盤里。
不知過了多久,大火才漸漸熄滅,原地只剩下一個破磚爛瓦的祭臺,原本的山河錐卻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趙云瀾這才慢慢地走過去,在山河錐消失的原地用腳扒拉了一下,找到了一個八角形的小石子,是個上粗下細楔子形,趙云瀾蹲下來把它從地上摳了出來,遠遠地拋給斬魂使:“你們的圣器,給?!?/p>
斬魂使伸手接住,仔細端詳了一下那貌不驚人的小石子,又將它放在耳邊,側(cè)耳傾聽了片刻,從里面聽見了細細的嚎哭聲,聲音極微弱,并不顯得凄厲,卻依然是讓人停在心里,就不由難過。
汪征帶著期冀的聲音從表盤里傳來:“他們……他們都解脫了嗎?”
“不,”斬魂使說,“還在。山河之精恐怕是不怕火燒的,令主方才說‘怕流動的東西’,大概指的是山河錐在人間吸收后固定在它周圍的,那些來自人間的魂魄和力量,被燒去的也只是那些,這才是山河錐的真身?!?/p>
趙云瀾笑了起來:“是啊,我順口一說,誰知道那家伙那么禁不住糊弄,我發(fā)現(xiàn)一般帶喜歡帶面具的人智商都比較低。”
斬魂使:“……”
“啊,”趙云瀾還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當然,大人我不是在說你?!?/p>
斬魂使知道自己方才的諸多隱瞞是惹他不爽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賬東西是故意指桑罵槐地消遣自己。
他一時哭笑不得,下一刻,卻又明白過來,趙云瀾恐怕是聽見了鬼面人最后留下的話,所以才在這極有分寸地酸上幾句,一方面讓自己感覺與他的關(guān)系更輕松隨意一點,一方面也是在隱晦地向自己表示,他不會因為鬼面人三言兩語而瞎猜忌什么。
斬魂使心里一沉——這人是人中之精,總感覺……瞞不了他多久。
汪征“啊”了一聲,有些焦急地問:“那怎么才能把他們放出來?怎么才能讓他們安息?”
她從表盤里傳來的聲音終于把兩人的注意力吸引回來。
“大人已經(jīng)把山河錐帶走,山頂?shù)木坳庩囎匀痪推屏?,等他們自己想通了,樂意了,也就出來了。困在里面的魂魄不出來,當然是不想出來,除了他們自己,誰又能真正困住他們?”趙云瀾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說,“當年的事,說到底,不也是人心里有所不平嗎?”
汪征默然不語。
趙云瀾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給重新開始走的表校對了時間:“你這傻丫頭不也是一樣嗎?”
汪征:“……我有罪?!?/p>
趙云瀾痛快地說:“是啊,回去給我交一份三萬字檢查,扣半年獎金,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思想認識吧汪征同志,年底黨校集中培訓(xùn)的名額是你的了,回頭我讓祝紅給你找具尸體,穿上去給我好好上課?!?/p>
汪征:“……”
她沉默了一會,輕輕地說:“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無能為力是嗎?”
趙云瀾忽地笑起來:“你這蠢貨,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