嫮宜看著那片布料,浮出一點冰冷的笑意:“不過是試試刀利不利而已,其實呢,剛剛也不該割袖子,因為你讓我覺得,跟割袍斷義這種詞沾上邊,都顯得惡心?!?/p>
燕齊光站在原地,喉嚨像是被東西堵住了,半天也發(fā)不出聲音來,又聽她說:“你最好再一次把我的手也用鐵鏈起來,不然說不定哪一天,這把匕首就不知道扎到哪兒了?!?/p>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非常平靜地問:“宜娘,你想扎在哪兒?”
嫮宜勉強直起身,終于肆意笑出來,笑得前俯后仰,簡直喘不過氣:“陛下,陛下啊,你說我想扎去哪兒?!你說呢?!”
燕齊光握住她拿匕首的那只手,面無表情地將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這匕首削金斷玉、鋒利無比,只稍稍一碰到他的衣服,胸口的衣料就被劃了一道口子。
嫮宜靜靜盯了他片刻,慢慢眼珠子被激得通紅,帶著恨意望過去:“燕齊光,你以為我下不了手嗎?”
從她口里突然吐出他的名字,而不是“陛下”,燕齊光突然就流下淚來,一絲軟弱泄了出來,苦澀笑道:“不,我從來不這么以為,來罷,如果這樣能讓你恨意稍解,你就下手罷?!?/p>
嫮宜握著匕首的整個右手都在抖,一咬牙,真的把匕首對著燕齊光胸口就捅了進去!
縱使匕首削鐵如泥,但她病后體弱,哪怕被胸口這股郁氣一激,也只捅進去三分。
燕齊光悶哼一聲,伸手握住嫮宜的手,居然還笑了出來!閑適得如同以往在清涼行宮時,手把手帶著她寫字一般,往心口狠狠一捅!
血靜靜涌出來,手被他握得發(fā)痛,嫮宜的眼淚無意識滾了滿臉,終于喃喃道:“你是瘋子……你把我也變成了瘋子,現(xiàn)在還要我跟你一起下地獄嗎?”
燕齊光臉色已經(jīng)越來越白,聲音卻還維持的很穩(wěn):“是,宜娘,我就是瘋子,哪怕下地獄,我也想帶著你?!?/p>
他勉力把手抬起來,去擦她臉上的淚:“宜娘,你為什么哭呢?別哭,以前所有的事,我都不能彌補了,對不住。孩子的命,我賠給你。 ”
嫮宜抓著匕首,痛哭失聲:“你賠給我?你怎么賠?用你的命來抵,那個孩子就能平平安安來到這個世上嗎?為什么?如果一開始你就不能給的東西,為什么又偏偏要假裝給我?感情也是,孩子也是,你可以轉(zhuǎn)身就走,你可以予取予求,現(xiàn)在你連命都可以不要,從來都是這樣,所有的后果都要我來背。我已經(jīng)不想再背了,燕齊光,我累了?!?/p>
她閉上眼睛,手下用力,把匕首全部抽了出來,血瞬間狂涌出來,嫮宜被濺得滿身滿臉都是血,血和淚混在一起,讓她整個人都有種開到頹敗的凄麗,她抿起唇,拿起匕首就要往自己心口捅!
燕齊光幾乎是用盡最后的力氣,全身撲過去,伸手擋住刀鋒,鋒利的刀鋒全刺進他左手的小臂上,然后被骨頭堵住,再也刺不進去。
被接連幾下重創(chuàng),他頹然倒在嫮宜身上,慘然道:“宜娘,宜娘,我想把心挖給你看,可是、是不是,你連這個也不稀罕了?我這一生,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過,唯有一次錯誤,就把我送進了再也不能翻身的深淵?!?/p>
他伏在嫮宜頸邊,血流得越來越兇,聲音逐漸微弱,咬著牙道:“宜娘,索我命奪我心的宜娘,是不是把你送去聶長戈或者韓耀身邊,你才會重新開心呢?可是我做不到,就這么把你送到他們身邊,我做不到。讓我們最后打個賭罷,如果我活了,你就從此安心留在我身邊。如果我死了,我會留下遺旨,送你出宮。”
嫮宜不可思議地偏頭去看他,卻見他眼睛越來越亮,仿佛能灼燒掉她的靈魂:“宜娘,你還有機會,匕首就在旁邊。你以前說,你從來沒有選擇的機會,現(xiàn)在機會來了?!?/p>
“你不想我活著,就再刺一刀,對準我的心口,再來一刀。你想我活著,就現(xiàn)在出去叫祿海,叫他傳太醫(yī)??墒俏胰粽婊盍?,宜娘,此生此世,你就走不了了?!?/p>
話到最后,燕齊光唇角難得浮出一絲溫柔:“或許有些殘忍,但宜娘你得明白,但凡選擇,就必定要舍棄一些東西。掌握你未來的機會,我現(xiàn)在給你。”他費力抬起手,把扎在左臂上的匕首取下來,也不顧小臂上奔流出來的血,將匕首遞到嫮宜手里,靜靜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