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哪怕他已站在權(quán)利的最頂峰,人心,卻始終是操控不了的東西。
如果嫮宜開口,要跟了鞅狄王去,他待如何?他能如何?
燕齊光不能想,也不敢想。
活了近三十歲,哪怕當年守在天下第二把交椅上,他都敢對那個最高的位置想一想,而今卻敗在一個女人手里。
嫉妒和挫敗徹底摧毀了他的理智。
其實正如許蘭舟臨死前所說,他真的不知道里頭有疑點嗎?他真的查不出這件事情的真相嗎?
他只是再一次的不敢。
前頭知道聶長戈之事,已種下因果。如果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嫮宜和鞅狄王真是情投意合,那他又待如何?
歸根結(jié)底,只是因為他和嫮宜的感情,本就充滿了不對等和不信任,兩個從來不知愛為何物的人,跌跌撞撞碰在一起,卻像兩塊磁石一樣,正好相反的兩極一遇到了,就緊緊黏著不肯分開,可是如果使個大力掰開,也便就能掰開了。
這一次懦弱,就讓他們之間這段脆弱得經(jīng)不起任何波折的感情,和他們的孩子一起,煙霧一樣消散得無影無蹤。
燕齊光唇角之間嘗到一點咸意,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將嫮宜的掌心都打得透濕。
正怔愣之間,那雙柔荑在他臉上動了動,他大喜之下,果然看到嫮宜睜開了雙眼,正靜靜望著他。
燕齊光握住嫮宜的手,低低道:“宜娘?!?/p>
嫮宜病中體虛,望瞭望四周,才輕聲道:“陛下,這是紫宸殿罷?這并非奴婢應(yīng)呆的地方,請放奴婢回永巷罷。”
燕齊光俯下身,隔著被子擁著她,在她耳邊道:“宜娘、宜娘,朕對不住你,朕……我、是我對不住你,方才,我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那個孩子,我真的不知道……”
嫮宜本還能平聲靜氣,突然聽他說起那個無緣的孩子,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一巴掌掃到他臉上,目光如冰一樣徹骨:“滾!”又反應(yīng)過來,自嘲道:“這是你的地方,哪有你滾的道理,自然是我滾!”說著掀開被子,掙扎著就要下床,全身卻虛得很,頭一陣陣發(fā)暈,行動上就難免遲緩了些,就被燕齊光一把抱住。
她掙脫不開,只能被迫靠在他懷里,聽見燕齊光在她耳邊懇求道:“宜娘,孩子的事,是敏妃自作主張,我真的不知情。我如果知情,怎會讓她……那是我們的孩子??!”
嫮宜冷笑一聲:“賤婦孽種,怎堪當陛下的孩子!”
燕齊光握住她肩膀,兩眼盯著她,大驚失色道:“這是什么話?我若是說過這種話,拿我過世的母后發(fā)誓,讓我立時就死,永世不能超生! ”
嫮宜折騰了這一陣,全身已是虛軟得不像話,勉強掙脫開來,靠著床柱,聲音幾不可聞:“你死不死的,與我何干!我的孩子早就死了,與你卻脫不了干系!”
燕齊光心下大慟,想起昔時草原上,一匹狼朝他們撲過來,她卻顧不得躲閃,傻乎乎擋在他前面的往事來,不由輕聲問:“宜娘,你要怎樣,才能再叫我一聲齊哥呢?”
嫮宜強撐著,臉上浮出一個美艷至極也諷刺至極的微笑:“那個宜娘,不是陛下親手殺了她嗎?”
她本就在病中,情緒大起大落之下,說完就已力盡神危,實在支撐不住,倒在枕頭上,復(fù)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