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一稀奇地看著車窗外,和宮中的井井有條不同,百姓的日子看起來忙碌而充實。說起來也很可笑,她是這個國家的女皇,卻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自己的子民的生活。
江之鄴放下窗簾,遮住馬車外風光。
對斐一說:“看好了,陛下,看清楚這些黎民百姓的樣子。他們能這樣在京城安穩(wěn)地生活,是因為有人將這個國家的重擔挑在肩上,起早貪黑?!?/p>
“現(xiàn)在,這個人是你的君后君堯,但陛下才是應(yīng)該承擔這一切的人?!?/p>
他的一字一句振聾聵,又讓人羞愧難當。
見過京城百姓后,斐一突然理解了宮宴那晚,江之鄴打量她時不滿又輕蔑的眼神。
的確,君堯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掌權(quán)者。先不論君家到底有沒有取她而代之的野心,君堯確實替她扛起了治國的重擔。
而她把這件事當成了理所應(yīng)當。
“京城里的一草一木,這個國家的蕓蕓眾生,都是屬你的。如果你想把他們拱手相讓,清閑地做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傀儡,我絕對不允許。”江之鄴捏住她的下巴,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里。
他的手指像鐵鉗一樣,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斐一從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中,聽出了無法撼動的決心。像天落驚雷,閃電劃過黑夜時,你就知道,那震裂遠山的轟鳴雷聲一定會響起。
他說不允許,就絕對不允許。
“我會看著陛下,鞭策陛下扶匡治國,直到陛下成為合格的君主、真正的皇帝。”
也只到那個時候。
他的目光火熱,緊碧斐一。看著她,又似乎透過她看著其他人。那句“我會看著陛下”的承諾,也似乎幷不是對她而講的。
語調(diào)中透出令人心悸的執(zhí)拗。
“朕……知道了。”斐一喃喃,剔透的瞳眸中倒映出江之鄴的身影。
眉頭間化不開的阝月云,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臉上。清逸的眉眼似枯萎腐爛的青竹,徒有其表,黯淡的干癟空殼內(nèi)早已不剩一絲生機。
偏執(zhí),阝月沉,憤世嫉俗……兩鬢霜白。
和她明媚而生機勃勃的青春容顏截然相反。
“……!”
他被她眼中的光彩刺痛,陡然大力甩開了手。斐一輕呼一聲,歪倒在軟椅上吃驚地抬頭。粉雕玉琢的下巴上留下一道紅痕,可見他用的力氣有多大。
她摸摸自己火辣辣的下巴,心頭剛剛涌起的情緒被一盆涼水潑滅——原來不是她的錯覺,江之鄴的確不喜歡她,甚至稱得上有敵意。心下厭惡,也要助她掌權(quán)。
為什么?
斐一眼中的流光倏地黯淡,江之鄴有一瞬間的恍然。下頜繃緊,把手收回袖間,扭頭不再看她。
……
馬車默默地行駛在街上,斐一和江之鄴沒有再佼談過。
駛過街角,從車夫視線的死角處走出一個少年。車夫急忙拉緊韁繩避讓,高頭大馬“????”嘶鳴著,鐵蹄在空中打了幾個轉(zhuǎn)才將將沒有把少年踩成爛泥。
“啊!”少年嚇得臉色慘白,楞是僵在原地沒有動窩。
馬車中的斐一和江之鄴皺眉看向車外,沒有出聲。車夫與侍衛(wèi)再三確認此人沒有可疑,才放他離開。
少年緩過神后,站在原地目視那馬車離開。馬車雖然乍一看外表樸素不打眼,但車身全是用最堅固的材料打成,馬兒受到驚擾也只是微微晃動幾下。
直覺告訴他,里面的人他招惹不起。
離開視線時,馬車窗簾被風卷起,露出里面的一男一女。少年霎時睜大雙眼,渾身僵哽。
那是……
“哥哥,怎么了?”身后傳來疑惑的聲音,少年還沒來得及收起震驚的表情,就被身后的人拉著胳膊轉(zhuǎn)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