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十字路口,每一秒紅燈倒計時對他而言都是折磨。
同樣經(jīng)受折磨的還有夸下??诘奶凭盀t。
產(chǎn)前檢查顯示,兩個胎兒,一個尚未足月另一個胎位不正,醫(yī)生的建議是剖腹產(chǎn),她謹遵醫(yī)囑,不作妖。
可,簽完手術(shù)確認單,麻醉師準(zhǔn)備之前的那種疼痛,讓唐景瀟恨不能將孩子他爹抽筋扒皮吸髓啖肉!
她真想有人能現(xiàn)在直接給她一悶棍,把她打暈了,等到孩子出生后她再醒過來,抱著兩個小猴子又哭又笑,不也很感人肺腑嗎?
為什么生孩子這種事不能男人來啊……
她側(cè)躺在產(chǎn)床之上,麻醉針沿著脊椎打進去,唐景瀟疼地直掉眼淚。
她不想生了,誰把孩子收回去吧,她這輩子也沒遭過這樣的罪。
護士在一旁一直不停地給她擦眼淚,鼓勵她堅強,一會兒就沒事了。
麻醉師開始測試麻藥的用劑,扎扎她肚子,又扎扎她肩膀,問她,“疼嗎?”
唐景瀟嗚嗚嗚,“肩膀疼?!?/p>
麻醉師是顧嘉誠熟人,見狀忍不住笑了,輕聲安慰她說,“疼就對了。腰麻只管肚子以下,你區(qū)分一下疼痛,別太緊張,很快就沒事了?!?/p>
“嗯……”
唐景瀟吸吸鼻子,不確定地問他,“麻藥沒問題吧?”
她已經(jīng)察覺自己的雙腿完全失去了知覺,橡皮泥一樣地癱在產(chǎn)床之上,只有上半身是活的。
“沒問題。”
麻醉師又確認了一遍她的狀態(tài),跟主刀醫(yī)生交接,唐景瀟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平靜地等待自己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她的狀態(tài)很玄妙,分明意識清晰地能感知到醫(yī)生的手術(shù)刀在她身上作業(yè),可是痛感卻因為麻藥的緣故被延遲,自她身體里剝離開來。
她有呼吸,也有心跳,手術(shù)室的氣溫偏低,她的手指冰涼,很期待能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哪怕只是握住她的手。
懵懂間,第一個健康的胎兒被剪掉了臍帶,血淋淋地交給護士抱了出來。
產(chǎn)房里有了微弱的嬰兒啼哭聲,唐景瀟的眼睛努力地在病房里捕捉孩子的身影。
護士已經(jīng)體貼地抱著寶寶,輕輕地在唐景瀟的臉上點了一下。
唐景瀟冰冷的四肢因為這個微小的動作而自發(fā)地將血液換作了流淌著的巖漿。
她的心很暖,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暖。
一刻鐘后,另一個稍小一點的孩子也順利地剖了出來。
唐景瀟看著兩個被護士抱去清洗的小不點,嘴角彎起來,眼淚又不受控制地從眼眶里掉了下來。
兩小時后,一直守候在病房外頭的家屬終于等到了從待產(chǎn)室里刑滿釋放的唐景瀟和孩子們。
助產(chǎn)護士一手抱著一個男娃,迎頭被外面烏央烏央圍上來的一群人給鬧得一怔。
三男一女外加四個家長,這……到底該把孩子給誰???
顧嘉誠最先伸手接過來一個孩子。
一群人當(dāng)中,除了唐景瀟爸媽還有他爸媽,就數(shù)他和吳雪年紀(jì)最大。
他不放心把孩子交給別人,尤其雷佑胤。萬一一會兒他一個情緒不穩(wěn),把孩子摔了怎么辦?
一直站在顧嘉誠身后伸著脖子的顧爸顧媽在看到孩子嗷嗷大哭時皺巴巴的小臉時,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
太像了,太像了。
簡直就跟他們家嘉誠剛出生時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他們心里五味雜陳,又喜又憂。
喜的是他們倆竟然真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孫子,憂的是,他們家跟唐家的關(guān)系……唉,都是一筆糊涂賬。
被截胡了的唐爸唐媽想伸手去搶顧家二老手上抱著的孩子。
可護士手上還抱著一個,此刻因為聽見哥哥的哭聲而弱弱地哭了起來。
唐爸唐媽被他哭得心都化了。
忙忍下不滿,將這個小心肝抱進懷里,又接過護士手中葡萄糖。
這個孩子明顯要比顧家抱著的那一個要瘦小許多。
此時可憐兮兮地躺在??褓之中,連眉眼都看不清楚究竟長得更像誰一些。
唐媽熟練地抱著孩子,耐心地喂他吃葡萄糖,雷佑胤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唐媽手里抱著的孩子,想伸手,又唯恐自己會弄傷了他。
易北不在乎這邊兩個孩子。
比起眾星捧月的兩個奶娃,他更關(guān)心剛從產(chǎn)房里出來的唐景瀟現(xiàn)在的情況。
他繞過護士,去看推床上躺著的唐景瀟。
長時間的生產(chǎn)手術(shù),麻藥褪去,她已經(jīng)開始逐漸能感知到疼痛了。
易北輕輕握住她的手,跟著其他醫(yī)生一起將她抬到了病床之上。
顧家和唐家各抱了一個孩子跟著擠進了病房,唐景瀟剛一睜眼,看著他們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顧嘉誠不舍地把孩子還了回來。
大娃哭得累了,被穿好了提前預(yù)備著的小衣服,乖乖地睡了。
唐媽如愿抱上了兩個娃,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開心,越看越歡喜。
這是她女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來的孩子,跟病房里站著的其他人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
唐爸接過來小一點兒的那個,看著那張皺巴巴的臉,忽然想起了唐景瀟剛出生時他的無措與緊張。
雷佑胤還在眼巴巴地望著他。
唐爸鬼使神差地將娃遞到他眼前,和氣地問他,“你是不是也想抱一下?!?/p>
雷佑胤拼命點頭,換來唐媽輕輕一瞥。
輕到幾乎不存在的孩子終于安穩(wěn)地落到了他懷里。
雷佑胤小心翼翼地抱著他,連氣都不敢喘。
他看著躺在自己懷里的小寶寶,想哭又想笑。
像是與他產(chǎn)生了感應(yīng)一般,雷佑胤懷里的孩子輕輕地??褓里動了動小手,小嘴一張,吐出來一個口水泡泡。
糖包和糖豆從醫(yī)院“刑滿釋放”的那一天,婦產(chǎn)醫(yī)院樓下的停車場里已經(jīng)停好了三臺車。
唐媽抱著老大糖包,唐爸抱著老二糖豆,看著守在病房外頭的三個男人,一時間有些發(fā)楞。
一段好姻緣叫佳偶天成,兩段同時發(fā)生的好姻緣那就是桃花劫。
眼下還有三個……這,讓人怎么選?
唐景瀟壓根就沒想選。
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檢查了一遍糖包和糖豆的保暖,瀟灑地目不斜視,領(lǐng)著一家老小上了提前約好的出租車。
婦產(chǎn)醫(yī)院的大門在后視鏡中漸行漸遠。
唐媽看著不以為意的唐景瀟,心里直犯嘀咕。
唐景瀟正在沖老二做鬼臉,絲毫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唐媽決定先探探她口風(fēng),“瀟瀟,你未來打算找個什么樣的?”
唐景瀟的鬼臉變成了苦瓜臉。
怎么她孩子都生了,還是逃不過催婚這一劫?
胎毛還沒長齊的老二瞅見唐景瀟的苦瓜臉,莫名樂了。
唐景瀟的心寬下來,也跟著糖豆一塊兒咿咿呀呀地笑,“到時候再說吧,又不是非要找。”
“……”
唐媽跟唐爸面面相覷。
同樣相對無言的還有被留在了婦產(chǎn)醫(yī)院的三個男人。
顧嘉誠沒多說些什么,上車直追出租車而去。
易北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雖然過了未來岳父岳母這一關(guān),可是擋在他前頭的卻變成了絲毫沒有松口的唐景瀟。
不過多年抗戰(zhàn)終歸是有效,至少在孕期,唐景瀟也沒有抗拒他的親昵。
雷佑胤平靜地給雷治打了個電話。
“……對,我要VIP廳辦孩子的滿月酒?!銇聿粊黼S你高興?!?/p>
掛斷電話,雷佑胤看一眼手機屏保上糖豆靠著唐景瀟的安靜睡顏。
老二長得像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卻讓他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慢悠悠地收起手機,想著糖豆長大后會不會更像唐景瀟一些。
像她才好。
這樣小糖豆才能理直氣壯地待在唐景瀟手邊,也讓他有機會能一直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他想開了,唐景瀟怎樣都好。
只要不拒絕他的存在,不拒絕他的心意,不拒絕他陪在她身邊,他就心滿意足了。
至于其他兩個男人……
只要不把唐景瀟給逼急了,他有的是時間跟他們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