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幕中,黃澤正蹲在司機腿邊,仔細研究那顆炸彈的構造。
此時,已經(jīng)有工作人員發(fā)來信號,清洗干凈的修理工具已被送至車外。
當黃澤轉身邁出大巴后,林辰松開按住話筒的手,然后說:“黃澤,繼續(xù)走,不要回頭,我想和你說一些事?!?/p>
“林辰,你開著公放是嗎?”黃澤走到地上的管鉗與銑切工具前面,蹲下身,問。
“對。”
“關掉公放,我有話和你說?!?/p>
刑從連聽到這話,有些不可思議看著林辰。
“嗯。”林辰回望著刑從連,然后在眾目睽睽下,將通話轉為聽筒播放,說:“關了?!?/p>
“你讓我剪火線對嗎?”黃澤微微挑眉,輕聲問。
“是的,你聽我說,我很懷疑……”
畫面中,黃澤輕輕笑了笑,他面朝停車場監(jiān)控,似乎說了一句什么話,下一刻,他摘下耳機,很輕松地放在口袋里,然后彎腰拿起剪刀。
監(jiān)控大廳內(nèi),所有工作人員都倒吸一口涼氣。
黃澤的身影很快再次出現(xiàn),他左手提著再簡單不過的修理剪刀,計時器上的紅色數(shù)字還在不停跳動,時間還有將近9分鐘。
“快別讓他剪,還有時間,為什么要現(xiàn)在動手!”
監(jiān)控大廳的人群中,不知有誰喊了這么一句,周圍人紛紛響應。
“對啊,對啊,還有時間?。 ?/p>
私下低語聲聲漸漸匯集成洪流。
然而刑從連沒有動,他單手按在林辰肩頭,
螢幕中,黃澤當然再聽不到那些話,也看不到那樣的場景。
他沒有再看鏡頭,他非常平靜,面容與衣著還是那般一絲不茍,他拿起修理剪,毫不猶豫地,將之卡入繁復的導線中。
有些膽小的女孩直接雙手掩面,不敢再看。
哢嚓一聲輕響,火線應聲而斷。
事實上,在監(jiān)控大廳的所有人,都沒有聽見這極細微的響聲,他們目光所注視的,是巨大螢幕中,那雙干燥而穩(wěn)定的手。
導線斷成兩截,銅線裸露,沒有火光與沖天煙塵,炸彈并沒有發(fā)生爆炸,但未等人們悄悄松氣,就在下一秒,黃澤退了一步,所有人腦海中都爆發(fā)出轟隆巨響。
仿佛江水入海中仿佛大壩泄洪,計時器上的數(shù)字正在迅倒退,時間很快從9分鐘減少到7分,讀秒用的紅點瘋狂閃爍。
黃澤甚至來不及再多看一眼鏡頭,就返回車門邊,沖在隔離線外守候的記者與少數(shù)工作人員大喊。
他的嘴張得很大,手揮得也非常用力,在模糊的監(jiān)控鏡頭中,可以看見遠處所有人紛紛趴倒,雙手用力抱緊頭顱。
但是這些,都沒有聲音,因為黃澤關掉了唯一的通訊設備。所以,停車場發(fā)生的所有,都仿佛一場盛大的默片,在數(shù)百公里外的大螢幕中上演。
監(jiān)控大廳內(nèi),有人緊閉雙眼,有人開始落淚。
時間過得很快,時間又過得很慢。
黃澤再次出現(xiàn)在高清攝像機鏡頭范圍內(nèi),他慢慢靠近鏡頭,畫面中,他衣料的紋理逐漸清晰,然而因為靠得太近,他的面容始終不在畫框范圍。
忽然間,黃澤抬起干燥而穩(wěn)定的手,下一刻,畫面變成了靜止的黑暗。
他關掉了攝像機。
空間里,出現(xiàn)了隱約的哭聲,林辰怡然靜立,他的呼吸和面容一樣,都沒有任何紊亂。而刑從連按在他肩頭的手,也沒有重半分。
“王朝,把攝像機最后的畫面調(diào)出來?!毙虖倪B的聲音依舊很穩(wěn)定,在悲傷的氛圍中,顯得太過不近人情。
螢幕中,再次出現(xiàn)了黃澤筆挺的衣角,透過他的手與身體間的縫隙,可以依稀看見,司機身上的定時炸彈,已讀秒完成。
現(xiàn)場似乎有人也意識到這點,他們交談聲逐漸變大,開始是如桑蠶啃葉般的交頭接耳聲,爾后,聲音逐漸變大,從疑惑到慶幸,有人開始鼓掌,有人開始歡呼。
與此同時,原本全黑的畫面忽然亮起,只見黃澤打開鏡頭,然后憤怒地扔掉手中的剪刀,三下五除二就把綁在司機身上的炸彈拆卸下來。
就在計時器斷電的剎那,閃耀著液晶屏突然嘭地一聲彈開,黃澤嚇得差點坐在地上,許多五顏六色的小彩帶濺射開來,在彩帶中,剛蹦出的小丑晃晃悠悠,手指幾乎要戳到黃澤臉上,黃澤面色鐵青,手卻伸向了小丑的另一只小手,在那里,擺著一塊甜蜜的、有檸檬黃包裝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