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绷殖秸f。
刑從連很難得提起唇角,似笑非笑,眼神卻很冷,他對電話那頭的警員說:“我會通知宣傳部門發(fā)布公告,辛苦你了?!?/p>
“可是,刑隊,這!”電話那頭的警員還想再說什么,刑從連卻果決地掛斷了電話。
“老大,這又是為毛?。 蓖醭€是一副“我很懵逼”的樣子,“如果我們發(fā)了許染的案情通告,李景天如果馬上買機票回他大新尼國可怎么辦?。 ?/p>
“所以需要你,立即監(jiān)控李景天先生的護照動向啊?!绷殖胶芷届o地對王朝說。
“WHAT!??WHY??”
“你覺得現(xiàn)在,只是我們與李景天之間的問題嗎?”林辰反問。
“難道不是嗎?”
林辰搖了搖頭:“現(xiàn)在的問題是,誰更有公信力?!?/p>
“這么復雜嗎?”
“李景天是一位平素風評良好的歌手,他粉絲眾多,并善于控制輿論,我們現(xiàn)在沒有切實證據能證明他的犯罪事實,他依舊是清白的高高在上的;而我們警方,你也知道,我們從來都處境尷尬,我們的調查結果經常會被公眾質疑,那么,我們該如何打贏這場同李景天的輿論戰(zhàn)爭呢?”
“我不知道??!”王朝想了想,依舊困惑,他回頭問,“老大,你心眼這么多,你港港看?”
“我們要逼他買機票回國啊?!毙虖倪B一副你怎么這么蠢的樣子。
林辰解釋道:“很簡單,當我們發(fā)通報證明許染并非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將產生巨大的輿論效應,李景天會被再次推向風口浪尖,如果這時候李景天買機票回國,會顯得像什么?”
“像……畏罪潛逃?”王朝瞪大眼,“你們好陰險,可是,李景天真的會走嗎,而且如果他買機票回國了,我們不就很難再抓住他了嗎?”
“所以,這是一把雙刃劍啊?!绷殖矫怂哪X袋,說,“但是對我們來說,這么做還是利大于弊,這種事情上,總要賭一賭的?!?/p>
“好!阿辰你說我們要怎么賭呢?”
林辰看向刑從連,問:“刑隊長的意思呢?”
“我們去CA公司,找許染被強奸一案,唯一可能的目擊者,李高強先生?!?/p>
“所以,這是為了再逼一逼李景天嗎?”王朝打了個響指,終于像是領悟了什么,“你這是生怕他不買機票回國嗎?”
刑從連提起桌上的手機以及外套,沒有回答。
【二】
林辰總覺得,刑從連之所以敢兵行險招,是因為他很有底氣,仿佛無論李景天是躲在新尼大使館里,還是坐在回國班機上,甚至是在李景天跨入新尼境內后,他有能力將之繩之以法,雖然林辰不知道刑從連為什么如此有底氣,但,有底氣總是好的。
時間是早上7:30分,他們從紅街旁的網吧,打車前往CA公司。
沒車也有沒有車的好處,比如刑從連可以不用在熬夜后繼續(xù)疲勞駕駛,又比如,他們也可以聽閑來無事的司機先生,說一兩句八卦。
上車之后,刑從連坐在副駕駛里,只對他們說了一句:我睡了,就迅速沉沉睡去,并且雷打不動。
王朝向前探看了一眼,然后很興奮地扭了扭屁股,對他說:“阿辰我們現(xiàn)在下車把老大甩了怎么樣?!?/p>
林辰假裝沒有聽見,窗外的車輛漸漸多了起來,路面與深夜時的模樣完全不同,逢春比宏景要大很多,規(guī)模只比永川略差,這里坐落了很多跨國公司的駐華總部,比如CA娛樂便是其中之一。
路過市中心的時候,窗外一閃而逝的巨幅海報吸引了林辰的全部注意。
海報上是一位舉著話筒的年輕人,他頭染黃發(fā),正躺在仿佛無限延伸的草地上放聲大笑,不知是攝影師有意無意,整個畫面令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慕卓臉頰上的小半個酒窩。
無限放大巨幅戶外海報,似乎同樣無限放大了那位年輕人的青春的活力,他是那樣熱情而充滿活力,幾乎要灼傷人的雙眼。
巨幅廣告的最下方,印著一行同樣巨大的宣傳語,隨著車輛移動,林辰轉過頭,將之輕聲念了出來:“世紀年華體育場,5月6日,慕卓等你。”
“阿辰你在說那個海報嗎?”王朝跟著他轉了半天腦袋,忽然問道。
“是啊。”林辰回過頭,總覺得其間有一種非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等他再回頭,想再看一看那幅海報時,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CA公司我發(fā)現(xiàn)真的有點毛病啊,什么都喜歡搞那么大,連張演唱會海報都要訂這么夸張?!贝蟾攀窍肫鹆税采鷩H商場里李景天那張巨幅海報,王朝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咦,這位先生,你們來聽慕卓演唱會的?”司機先生突然問道。
“額……沒有啊,就是看到有點好奇而已。”王朝答。
“我這幾天接了好多樂迷,最近不是西瓜音樂節(jié)嗎,不少人都專門來我們逢春聽演唱會呢,我還接到專門來聽那個慕卓演唱會的一群小姑娘,這個慕卓很有名啊!”
“您也知道他嗎?”林辰問。
“是呀,我接的那車小姑娘們,吵吵鬧鬧的,車上跟我講很多這個慕卓的事情啊?!彼緳C說著豎起了大拇指,“據說特別不容易,以前被男人那個過,還堅持下來了,據說現(xiàn)在還挺火的?”
“似乎是這樣?!绷殖酱稹?/p>
“這挺值得尊重的啊,真不容易?!彼緳C先生再次感慨道。
聽司機先生這么說,林辰腦海中再次浮現(xiàn)起那位在草坪上放縱歡笑的年輕人,在查案宋聲聲一案的資料時,他也或多或少地看到過當時關于慕卓的新聞,當時的社會輿論對慕卓抱以了無限同情,這與現(xiàn)在許染所遭受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你看,這就是社會偏見,人們總是很容易對某一種人或某一類團體持有不公正、不合理的消極否定的態(tài)度,這毫無緣由不講道理,卻無比根深蒂固。
林辰再次想起了司機口中,這位堅強的歌手,雖然無論如何,同情受害者都是應該的,可慕卓卻讓林辰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那張臉孔,漸漸與宋聲聲的面容重合起來。
因為路上堵車關系,他們到達CA娛樂公司已經到了8:30分,其實這個時間點很好,能夠讓刑從連有充足的休息時間,同時,這正好是大部分單位既定的上班時間。
刑從連睜眼時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不過他很快清醒過來,他下車后點了根煙,看了看高聳入云的寫字樓,話也沒說,直接走了進去。
只是在走入旋轉門的瞬間,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市局宣傳科的電話。
實際上,從他們上車到下車這段時間里,刑從連都從未撥打過市局宣傳科的電話,他像是卡好了恰當的時機,在走入CA公司的一刻,將那個電話打了出去。
他很干脆地說:“給我出份5月6日安生國際商場傷人案的案情通報,大致內容是經查證網絡謠傳的死者許染實際并未去過案發(fā)現(xiàn)場,特此辟謠澄清……”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么,總不過是刑隊我們這樣很難辦,連嫌疑人都沒有,直接出澄清公告,會顯得警方很無能一類的話。
不過刑從連卻很堅持:“沒事,微博、報紙還有各大新聞媒體上都發(fā)一遍,反正罵也是罵我,你怕什么?”
走到前臺那里是,他掛斷了電話,捏著手機敲了敲前臺小姐的桌面,然后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警徽亮了亮:“我找李高強?!?/p>
前臺小姐有些怔愣,她趕忙把粉撲放下,習慣性問道:“您有預約嗎?”
刑從連放下警徽,笑道:“不好意思還真沒有。”
“那……那我給您打個電話問問?!?/p>
刑從連盯著小姑娘的面孔,淡淡道:“王朝?”
王朝小同志分外機靈,直接說:“公關部辦公室在25樓,您請?!?/p>
刑從連點點頭,徑自向內走去。
大廳保安早就注意到他們,但光天化日下,誰也不敢攔一位前來辦案的員警,更何況娛樂公司與娛樂會所當然不同,所以在向前臺通報后,他們就不受阻攔地來到電梯口。
這時,刑從連向王朝使了個眼色。
王朝小同志很快會意,他順手按住另一架電梯,電梯門開后,王朝很瀟灑地攔住門,這顯然是為了防止25樓的李經理提前逃遁做的準備。
刑從連于是走進另一架電梯中,那招搖的模樣,像是生怕CA公司諸人不知道他們的到來,于是等到25樓的時候,早已有公關部職員等在電梯口了。
“你們經理呢?”刑從連看了眼電梯口那位女職員的工牌,上面很明確寫著CA娛樂公關部幾個字。
“我們經理今天還沒有上班,不好意思了呢,這位警官先生。”
“沒事,我們可以去他辦公室等著。”
刑從連這樣的人,又哪是一句“我們經理沒有上班”這種話可以糊弄過去的,他說完,便再次邁開步伐,向辦公室內走去。
辦公室里的女職員們,皆面面相覷,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不過本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室內甚至還有閃光燈亮起,不少人偷拍了他們的照片。
走過職員墻時,刑從連忽然停下腳步,林辰隨之望去,瞬間定住。
職員墻自然是CA娛樂公關部的職員墻,在部門經理那欄里自然是他們昨天沒有見到的經理人李高強先生。
不過望著那張嵌在職員墻上的照片,林辰不由暗嘆一聲好巧。
很巧的是位李經理先生看上去很是眼熟,更巧的是,在昨天晚上的時候,這位先生還姓盧、名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