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沒有想到,悍然挑戰(zhàn)查拉圖制毒工廠的悍馬車里,只有兩個人。
更令人沒有想到的是,一艘掛有安戈多共和國旅游社牌照并核載千人的輕型渡船,正如幽靈般,悄悄駛?cè)氲V區(qū)范圍內(nèi)。
顯示定位點的光屏上,渡船進入指定位置。野豬松開扳機,乘著間隙,向通訊器那頭輕聲匯報:“A1區(qū)域清理完畢?!?/p>
……
被圍困多日的高孟部族,終于踏出那棟搖搖欲墜的機修廠房。
手持散彈槍的雨林戰(zhàn)士沖在最前方,躲在沙袋掩體后的查拉圖部下們做夢都沒想到,那些他們當老鼠戲弄多日的高孟人真的敢沖出廠房,與他們決一死戰(zhàn)。
猛烈的火力相互對沖,兩名雨林戰(zhàn)士瞬間倒下,與此同時,鬼魅般的狙擊子彈再次從天滑落,兩位掌握重型武器的查拉圖機槍手被瞬間擊斃。
悍馬車已經(jīng)沖到廠房門口,M2的火力壓制讓沙袋掩體后的查拉圖士兵很不好受,而更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經(jīng)過改裝的M2機槍子彈輕易穿透脆弱的掩體,在沙袋上濺起一朵朵血花。
更多的高孟人從廠房內(nèi)涌出,混亂中,有人撿起地上的象牙吊墜,輕輕合上死去戰(zhàn)士的眼睛。
【三】
第二記爆炸聲響起,礦場最早的碎石車間轟然倒地,瞬間阻隔查拉圖殘部想要追擊高孟人的兵力。
失去電力供應(yīng)的實驗室內(nèi)伸手不見五指,接連響起的爆炸和震耳欲聾的子彈聲讓所有人都陷入極度恐慌中。
端陽躲在實驗桌下輕輕發(fā)抖,他根本看不清身邊林辰的面容,但一只滾燙的手,一直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仿若寬慰般,端陽漸漸平靜下來。
這片區(qū)域不在電磁干擾范圍內(nèi),漆黑空間里,突然有激昂的手機音響起,魯佳趕忙接通電話,電話那頭是直升機師瘋狂的吼叫聲。天無絕人之路大概就是這種情況,康安安裝的C4炸藥正逐漸將整個礦區(qū)夷為平地,直升機起落場卻完好無損地被保留下來。
更令人慶幸的是,因為從望遠鏡中看出那架直升機并未安裝有彈藥艙,刑從連并沒有立即下令發(fā)射僅有的兩顆聰明炸彈將之炸毀。
輕型渡船靠上碼頭。
駐守碼頭士兵中的大部分已經(jīng)趕去前線支援,剩下的零星士兵試圖用碼頭上唯一的火箭破攻擊這艘渡輪,卻被不知從何處探頭的機槍詭秘格殺。
重火力悍馬車在前方開道,第一批瘋狂奔跑的高孟人準時抵達碼頭。
這艘名為暴風號的渡船船長是位有著絡(luò)腮胡子的壯漢,他輕輕整理好西裝領(lǐng)結(jié),彬彬有禮地走到甲板迎接自己的客人。
艙門洞開。
……
實驗室里,魯佳掛斷電話,他臉上的陶瓷面具早已不知落在何方,他躲在實驗室桌下大喊:“直升機來了!我們走吧!”
窗外令人牙酸的子彈聲終于暫時停歇。
林辰輕微平和的聲音響起:“端陽,沒有藥物的話,我還有12小時嗎?”
青年醫(yī)生神色一僵,怒氣沖沖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當然有,我是醫(yī)生還是你是醫(yī)生!”
“我明白了。”林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松開握在他腕上的手,“你先去看看情況?!?/p>
端陽點了點頭,他鼓起勇氣,從實驗桌下爬出,小心翼翼地拉開猴室大門。猴籠四處倒塌,恒河猴凄厲的尖叫幾乎要刺破耳膜。
端陽跌跌撞撞,借著從窗簾后透出的一點點微光,理出一條通向外間的道路。他的手不斷被從籠內(nèi)探出利爪的猴群抓傷,卻連任何疼痛的叫聲都沒有發(fā)出。
……
巷道內(nèi),一小股查拉圖士兵從后方切入。
“繼續(xù)行動,不要管我?!?/p>
刑從連在遷徙人群最后壓陣,他對著通訊器內(nèi)簡單說了一句,離開隊尾,閃入一間廠房。
手持槍械的刑警隊長迅速登上三樓,從瞄準鏡下看去,大批高孟人依舊在咬牙奮力奔跑。隊伍中間的凹陷來自于一副純白擔架,擔架上,段萬山雙眼緊閉,人事不知。
刑從連收回槍口,將之對準逐漸與大部隊接近的高孟士兵。
……
端陽拉下橫掛在猴室墻壁上的窗簾,突如其來的陽光讓他忍不住遮住了眼睛。
他回望實驗室里,魯佳已經(jīng)跟著他爬出最里間,然而,林辰的身影卻沒有出現(xiàn)。
端陽再次沖了回去。
從猴室透出的陽光讓最內(nèi)間的實驗室出現(xiàn)了一絲微弱的光線,林辰靠在實驗臺下,昏暗的光給他的臉上蒙了一層青灰色。
端陽試圖將人拉出,林辰的手卻搭在他的手腕上,搖了搖頭。
雖然林辰一言未發(fā),端陽卻瞬間理解了這位顧問的意思。
“不行,這不可能!”
林辰的目光依然清澈堅定,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溫柔,霎時放松下來,仿佛同意了他的要求。
端陽不再廢話,他一把將林辰背在身上,就要向外跑去。
林辰突然開口:“你是讓我在你背上當槍靶嗎?”
端陽立在原地,慌神間,林辰從他身上滑落下來。
顧問先生扶著實驗臺,根本無法站立,卻還是說:“扶我走出去?!?/p>
對于林辰突如其來的任性要求,端陽不疑有他,他只能環(huán)抱住林辰腋下,將人向外拖去。
將要跨過門口時,林辰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身體佝僂,痛苦道:“等一下,你壓到我傷口了?!?/p>
端陽趕忙松手。就在他松開手的瞬間,林辰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將他一把推向外間,風馳電掣般拍上實驗室木門。
端陽重重摔落在地,耳邊的恒河猴沖他驚聲尖叫。
他不顧一切地爬了起來,他也不知道林辰是從哪來的毛病,卻毫不猶豫握緊拳頭,試圖一拳擊碎實驗室木門上部的玻璃。
林辰虛弱的身影在門內(nèi)搖搖欲墜,看著這位并不比他大幾歲的青年人視死如歸的平靜面容,端陽忍不住大吼:“滾你媽,少說什么你會拖累我們的廢話,要走一起走!”
林辰早就算計到端陽的想法,他扶著木門,艱難站著。他的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柄泛著寒光的解剖刀。他輕易地用解剖刀壓上自己的脖頸。
“你干什么!”
端陽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第二拳時,玻璃驟然碎裂開來,林辰后退了半步,摔倒在地,卻仍舊穩(wěn)穩(wěn)舉著解剖刀。他平靜地道:“第一,帶著我,你們不可能在槍林彈雨下,順利抵達直升機處?!?/p>
“第二,我剛發(fā)現(xiàn),廠房的爆炸聲是逐漸向我們所在的這棟樓而來的。我簡單估計了起爆時間,三到五分鐘后,我們所在這棟樓就會被炸毀。帶著我,你絕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逃出爆炸范圍,并有更大可能性被對方擊殺。成熟點,活下去,為我報仇。”他眨了眨眼,認真地道,“我數(shù)三下,馬上滾?!?/p>
……
負責掩護撤退的刑從連高高站在廠房四樓,他擊斃了視野中最后一位高孟士兵,準備撤離。
他拉開木桌,用瞄準鏡輕輕劃過一個弧度,試圖確認所有目標已被清理干凈。正是這個微小的弧度,讓他心跳瞬間達到最高速。他所有的血液瞬間涌向心臟,以至于在極短的時間里,他的四肢陷入了極度的冰涼麻木,這令他甚至有了一種靈魂出竅的錯覺。
他看到林辰了。
林辰彎腰咳嗽,林辰推開身邊的男人,林辰拍上木門、刀刃對準自己的脖子,仿佛正在和門外的人說著什么……
他以為那是日思夜想后的幻覺,用力咬碎舌尖,讓自己清醒過來。畫面中確實沒有了林辰的身影,那位青年人咬著牙,淚流滿面地轉(zhuǎn)頭離開,徒留下破碎的玻璃。
刑從連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他拉過衣領(lǐng),對準話筒,顫抖道:“停止起爆,停止所有起爆,他媽的快停下,聽到?jīng)]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