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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躺在地上,實驗室的地板有點冷,雖然空調停了,但還是冷。
他忍不住蜷縮起來,有那么一瞬間以為自己可能已經死了,不過活著和死了的感覺還是不同,起碼他好像還能夠思考。
當然,他的思維早在趕走端陽那刻后徹底停工,現(xiàn)在已經變成一團泥漿,關于刑從連的一切再次充斥著他腦海中的每一個角落。
有時是刑從連在抽煙,有時是刑從連在打掃房間,更多的時候,是刑從連用非常英俊的面孔對著他,目光深沉寧和,卻一言不發(fā)。那些畫面泛著一些亮光,一幀幀清晰得觸手可及,他的手指也隨之輕輕顫動。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和刑從連說什么,可能是“對不起”,也可能是“我愛你”。
而直到現(xiàn)在,他才有空想一想,刑從連回來的時候到底會不會接受他這個問題。
應該還是會的。
他用了可能是人生盡頭最寶貴的30秒仔細思考了這個問題,并給了自己一個如同自我安慰似的回答,覺得這樣真好。
可當他回答了這個問題后,剩下的問題也接踵而至。
——刑從連回來后,知道這一切了該怎么辦?
雖然讓刑從連以為他失蹤并永遠也找不到是最好的結果,但以刑從連的個性,真有可能順著所有線索追查到這片廢棄礦區(qū)。
——那么如果刑從連看到他的尸體呢?
有一瞬間,林辰希望這棟廠房的廢墟能將他的尸體完全掩埋起來,這樣雨林的腐蝕速度一定會讓他很快化為一堆誰都認不出的白骨,刑從連或者王朝找到這里后,可能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也不會太傷心。
他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想像刑從連傷心欲絕的情景,畢竟在他的概念里,像刑從連這樣的人不該傷心欲絕,而他更不該是那個讓對方傷心欲絕的人。
林辰忽然開始后悔,他為什么要在那時候表白,如果他沒有戳破這些,可能還不至于讓自己深愛的人那么痛苦。
時間無法倒流,做出的決定無法更改,既然是男人,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任?
雖然他馬上將要死亡,可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真的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如果這世界真的如《秘密》所說,那么,他想活下去。
他用力撐住地面,盡力想要站起來。
……
刑從連打開那扇純白木門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
雖然在那之前,他甚至還在害怕如果林辰不在門里該怎么辦。
可當他看到實驗室地面的剎那,所有景象如潮水般涌來。
林辰蜷縮在地上,臉頰有些微凹陷,眼睛卻大得嚇人。他的臉、他的手肘、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觸目驚心的鮮血點點滴滴落在地上,然而最讓刑從連揪心的卻不是這些傷口。
看見他后,林辰微微轉過頭,瞇起眼,失去焦點的目光中滿是疑惑,又在轉瞬之間笑了起來,刑從連很清楚地看見林辰目光中自嘲到極點的笑容,他的心臟仿佛被什么外力狠狠攥緊。
他一步步走過去,蹲下身,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將人抱起。
突然,林辰伸出手,搭上他的手腕,手心傳來的溫度讓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刑從連緩緩低頭,看著那幾根搭在他腕上的蒼白手指,像是掙扎不愿入地獄的靈魂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耳麥中的催促聲終于重新灌入他耳內。
“老大,真的是阿辰哥哥嗎?”王朝問道。
“還有兩分三十秒,快點啊老大!”野豬很難得用了吼聲。
然而刑從連的動作卻依然緩慢,他一只手托住林辰后頸,另一只手探入林辰膝窩下,用力將人抱在懷里。只是在抱起林辰的那瞬間,他感受到烙鐵般滾燙的溫度,正常人哪會有這樣的體溫。
這時,林辰一直凝望他的漆黑眼眸中出現(xiàn)了輕微閃爍。
他聽到林辰用干到沙啞的聲音問道:“雖然這么問太像在演電影,但我是在做夢么?”
“是我?!彼е殖秸玖似饋怼?/p>
只是兩個字,他就清楚地看到林辰眼眶通紅,里面的淚水溢了出來,像是為了掩飾突如其來的脆弱情緒,林辰將頭轉向他的胸口,刑從連已經感受不出胸口的滾燙到底來自于他的情緒還是林辰的淚水。
他低頭,深深吻著林辰的發(fā)根,血腥味、泥土味、咸濕的汗味、還有從林辰骨子里透出的干凈冷冽氣息混雜在一起,仿佛要浸入他的靈魂。
他緊緊抱住林辰,轉過身,踢開腳下猴籠,開始向外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