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或許李慕儀早就去了,求人的事,她向來做得最好,因她甘愿付出所有的代價??涩F(xiàn)在不一樣,她知李紹的性格,素來驕矜,若她此一去,還不如直接要了李紹的命。
她當自己是顧及李紹顏面,又哪里曉得,李紹向來看重她,甚于看重顏面。
無論如何想,李慕儀終是未再進宮去。
好在那大夫的確有雙回春的妙手,不說能徹底拔去毒,下了劑猛藥,多少摧了些出來。李慕儀看李紹嘔出苦綠色膽汁,眼眶又紅了,聽大夫講,要想徹底康復如初,還得靠著皇室的那一味“寒松針”。
李紹如此昏迷三日之久,幾乎是掙扎著從無盡深淵中醒來,見窗外有朦朧月影,床前就掌了一豆小燈火,搖曳欲熄。四肢百骸從麻木中逐漸蘇醒,找回知覺的同時,疼痛隨之而至。
他闔上眼輕輕喘息,再度睜開眼時,方看到那倚在床頭的身影。
燈火的暖光斜斜,落在李慕儀的身上,細致地勾勒出溫柔的輪廓。李紹有一瞬恍惚,仿佛猶在昏睡的夢中,那么誰敢擾了這樣的夢,他便殺了誰。
他想去摸一摸李慕儀的臉,無奈手指才動了一動,李慕儀便霍地醒來。她睡眼惺忪去尋李紹,正與他四目相抵,一下愣住了。
李紹看她錯愕,也怕是以為自己在做夢,神情端得可愛,倏爾笑了起來。
笑不打緊,扯著腹部的傷又疼,笑便隱在嘶聲低呼中。這一番李慕儀才曉得,他的確醒了,手忙覆在他的腹上,“別動?!?/p>
李紹捉住她有些涼的手,氣還有些不勻,問道:“怎,怎這么涼?”
“你……”李慕儀教他如此一問,眼淚紛紛跌下來,打碎在李紹的衫子上,“李紹,你也敢來問我……?”
有怨有恨,還有千萬般的委屈。
李紹遙遙望著她的淚眼,手緊了緊,“還有很多事,想問?!?/p>
李慕儀慌亂地去擦淚,別開目光,收拾著狼狽,道:“你盡管問,我也不見得想回?!?/p>
李紹引著她的手到唇邊,細細輕吻。
他昏迷的那段時間,仿佛也去了鬼門關一趟,黃泉路上,有人問他“此處可有故人”,李紹不知該如何說,不知李慕儀合該是哪個名字,那人見他猶疑,只當他是孤身一人,便打他去了最孤獨之處。從前他不懼如此,可待嘗著與李慕儀永結同心的滋味,才知那般境況是何等難熬。
他輕聲問道:“好像還不曾告訴我,你的小字是什么?”
李慕儀哪里能明白,他生死關頭最先想到的是這個。她一時哭笑不得,躺下與他共枕,手輕撫著李紹汗?jié)竦念~頭,認真地回道:“雁書。薛雁書?!?/p>
“雁書……”他品著這兩個字。
李慕儀貼過去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深深望著他,輕聲道:“鴻雁傳書,遙寄相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