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祿說,
“如果他所言屬實,我會考慮令帝國歷史研究所將這段舊史加以完善,并錄入人類通史中。諸卿認為如何呢?”
“陛下!”一名軍官猛地打斷他,“這……這或許有些不妥……”
尼祿看著他:“譬如哪些方面?”
軍官:“譬如……譬如……”
海德里希:“很多方面,陛下。如果圣洛斐斯的說法屬實,那么人類將從受害者轉(zhuǎn)變?yōu)檫^錯方,不符合當(dāng)前帝國受難民眾的預(yù)期。第二,雖然圣洛斐斯與人類的仇恨,是在舊聯(lián)邦時期締造,但圣殿工程既然能在帝國時期持續(xù)九百年至今,證明皇室必然有參與其中??ǘ蛭魉沟臋?quán)柄將會受到史無前例的挑戰(zhàn),您在加冕后積累至今的聲望,也很可能會一掃而空。”
他說完后,無聲嘆了口氣:
從尼祿的眼神,他就猜出尼祿早把這些問題想過不下千百次,只是想借他的口向眾將理清利害,然后了解他們的看法而已。
尼祿:“那么我們掩蓋它。將人類的罪行埋入德爾斐的地底,將本次戰(zhàn)爭解釋為帝國圣子實際是受暗物質(zhì)生命體差遣的奸細,并在人類領(lǐng)地潛伏長達兩千年。諸卿認為這樣如何?”
又一次長久的沉默。良久后,才有軍官低聲回答:
“陛下明智。從顧全大局的角度考慮,這是最合理的處理方式?!?
尼祿坐在主位上,沉默地合了會兒眼。
葉斯廷遠遠地望著他。
當(dāng)旁人都在焦灼地等候陛下抉擇時,他低頭掏出光子筆,開始為公開舊史做輿論規(guī)劃。
“自我加冕為皇,帝國似乎總在迎接一輪又一輪變革和戰(zhàn)爭,以是我從未有過機會,與諸卿深入探討這個話題?!?
尼祿睜開眼,寶石一般的鴿血紅瞳,緩慢環(huán)視廳內(nèi)眾人。他的舊傷未愈,臉色和唇色依然有些蒼白,但那席厚重王袍披在他肩上,卻從不會讓人覺得對方不堪重負,只有歷史名畫般的相得益彰。
“在帝國最黑暗的十年后,我們相繼聚集于此,發(fā)誓要為帝國浴血奮戰(zhàn)。從此我們抵御人類所不能想象的強敵,我們敗,我們勝,我們從廢墟中抱起無數(shù)同伴的尸體,掙扎走向英雄理想中的曙光之地。但是終有一天,我們的時代也會過去。我們曾親身經(jīng)歷的戰(zhàn)役,將會成為未來的孩子們最遙遠的夢境,正如此前我們也同樣認為蟲族遙不可及。人類終究會有極限。即便靈魂再如何吶喊,要與帝國的命運緊密相連,但等到了連槍支都無法扳動的那一天,我們最終也只能接受一切,與這片畢生拋灑熱血的宙域道別。
“而到了那時,我們選擇給它留下什么,將會變得至關(guān)重要。在我們無力目及的遙遠未來,帝國會以什么樣的形態(tài),繼續(xù)存在于這個宇宙?是依然充滿傾軋、政治圖謀的人類集合體,是無名英雄的埋葬之地,在每一次相同或相近的時刻,以新帝國之名,重蹈舊聯(lián)邦的錯誤?或者在極遙遠的一天,它是否有機會擺脫人類近萬年的歷史詛咒,真正進化成為令人震撼的偉大歸宿,直面人類過去的一切榮耀與黑暗,既無懼宇宙侵襲的風(fēng)暴,也無懼人類歷史的浪潮?
“倘若想要讓幾百年、幾千年后的帝國孩童,誕生在一個無限接近于我們現(xiàn)今理想的國度——我們在這個節(jié)點作出的抉擇,是否注定要與已經(jīng)因腐朽而傾頹的舊聯(lián)邦有所不同?
“此事事關(guān)重大,必將波及帝國的方方面面。所以,我始終希望能有機會,能將我的困惑告知于你們——曾與我并肩的同行者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