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祿頭一次對他說了實話。

他的性格令他從不畏懼征服強者，但對生理上的弱勢群體，總會習慣性多些溫和。

『你在戰(zhàn)爭中立了大功，我可以給你更多更好的賞賜，甚至讓你富可敵國。但我始終覺得，其實你始終只是想要有人陪伴?！?

圣洛斐斯仰著那張無辜而美麗的臉，明顯又沒能聽懂。

但在人類目不能及的維度，那始終冷冷俯瞰著他們的共生體怪物，似乎很輕微地頓了一下。

『你會有比今天更幸福的時候。這是我作為帝國君主的承諾。』

尼祿低聲說完，便收回手，轉(zhuǎn)身離開。

他并非是在哄騙圣洛斐斯。

實際上，他已經(jīng)決定開始派遣科考艦，去銀河系外尋找更加友好的文明。

如果能讓圣洛斐斯在不影響人類的宙域自由生活，且如果他需要的話，帝國會與他永久保持友好關(guān)系——這應(yīng)該就是他能為圣洛斐斯設(shè)計的最理想的結(jié)局。

他帶著狼騎離開了，留下了一包糖紙包裹的糖。

圣洛斐斯仍然坐在河邊的草地上，高高興興地給小鹿編著花環(huán)，腮幫子里還一鼓一鼓地咀嚼著糖果。

然而在某一個瞬間，白發(fā)圣子的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

遍布圣宮的攝像頭，不可能拍攝到誕生于創(chuàng)生之柱的生物，也無法拍到柔順垂落的雪白長發(fā)間，從掌縫中伸出的血滴。

細長的觸肢探入圣洛斐斯的眼窩，在顱腦中攪動一番后，將那枚血淋淋的暗物質(zhì)碎片取了出來，重新藏進衣袖里。

短短幾秒停頓，眼窩處那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就已經(jīng)完全愈合如初。

當圣洛斐斯再次緩慢睜開染血的眼睫，他的神情和姿態(tài)，都已經(jīng)同剛剛天真懵懂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倒真的以為那種槍可以殺死我……）

對于這支早已消亡的遠古族群來說，人形軀殼和詭異的觸肢團，原本就類似花與花柄的關(guān)系，實際是一個整體。

因此，他可以很輕松地將自己的本體意識在兩者之間來回轉(zhuǎn)移。

但倘若他安置本體意識的部分，突然被設(shè)陷控制——像在遇到兩千年前那群恩將仇報的卑劣人類一樣——且未來得及與共生部分共享，他就會極罕見地失手。

（……你應(yīng)該見過水星球的魚群。當深海巨鯊驟然現(xiàn)身，魚群就會立刻四散奔逃。巨鯊最終只能吞噬很小的一部分。）

圣洛斐斯輕微動了動舌頭，將那枚過于甜蜜的糖果吐出。

被他接生的那頭小鹿，很依戀地過來咬他的袍角，他也一動不動坐在原地，用手掌溫和地撫摸。

但撫摸到咽喉部位時，他的手掌停住了。

（……人皇就是人類文明的哨兵?？纯催@場戰(zhàn)爭。如果我今天就驚動他，想必他會立刻鳴笛預警，將那群螻蟻驅(qū)趕得遠遠的，然后只留下他自己與軍隊與我正面對抗——不，我不喜歡這樣的局面。）

（想要滅絕一個文明，只殺死他們的領(lǐng)袖，并沒有任何實際意義……逃跑的螻蟻會像宇宙中四處游走的虱子，在別的星系建立起新國度，推選出新的人皇，然后將發(fā)生在這里的一切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