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不用休息,去洗個手、抹把臉就行!”顧云眠扶著架子爬了起來。她因為怕掉馬,到現(xiàn)在都沒得出空來想“牡丹”有可能是什么意思,這樣下去恐怕不太妙。
她需要一個獨處時間,也需要在書堆里找線索,可說是分秒必爭,沒有時間讓她休息。
左腳踝落地,隱隱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她跛著腳,慢慢走向柜臺。
“請問這兒有水嗎?”顧云眠問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抬了抬眼,一指后門,“出門左拐?!睆?fù)又低下頭去。
這態(tài)度……
顧云眠咬了咬頰內(nèi)側(cè),道了聲謝。
正在這時,大門打開了,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走了進(jìn)來。她穿著一件黑色碎花旗袍,身材妖嬈,容貌艷麗,眼角一點嬌艷欲滴的淚痣,微微上鉤的眼尾就像個小鉤子,勾得人心癢難耐。
女人抬頭挺胸,目不斜視,逕直走向歷史讀物的書架區(qū)。
這女人識字?
顧云眠有些驚訝。這年代識字的女人不多,還愛看歷史書?這么特別,難道也是個線索嗎?
但看女人那高冷模樣,顧云眠還是暫歇了打擾的心思,轉(zhuǎn)頭出了后門。
倆門神里站右邊那個竟然溜后門這兒抽卷煙來了——有一說一,這男人挺好看的,有種純樸的英氣,倒沒有另一個門神那種讓人不安的氣質(zhì)。
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怔。
顧云眠闔上門扇,一瘸一拐的經(jīng)過男人,來到水龍頭旁洗手,仿佛沒看到他一般。
男人有些尷尬。管事說過,值班時不準(zhǔn)抽煙,他是借口茅廁偷跑出來的,讓人看到著實不好,難保不會戳到管事那兒去;但卷煙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廉價的小玩意兒,要他扔了剛抽沒幾口的煙,他還真下不去手。
“抽吧,別浪費了?!?/p>
男人愣了下,轉(zhuǎn)頭望向洗手槽旁的少女。
顧云眠關(guān)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笑道:“放心,我不告訴你們管事。人都是需要休息的,我理解。你抽吧,我不在意?!?/p>
男人沉默片刻,默默將卷煙叼回嘴里。
顧云眠洗凈手上的臟污,卻不著急走,背靠著墻,垂眸不語。
她此刻心臟跳得飛快。
生前,心理障礙讓她很難主動向陌生人搭話;更別說上一個副本的陰影還影響著她,直至現(xiàn)在,她面對NPC時仍忍不住直冒冷汗、心悸不止。
但她清楚自己不能退縮。她必須踏出這一步。
男人看了一眼低頭思索的人兒,目光忍不住在她曲線柔美的腰臀處流連,感覺喉嚨有些發(fā)緊。
做好思想準(zhǔn)備,顧云眠抬頭,就見男人呆呆看著自己,剛退下去的焦慮又殺了回來。她習(xí)慣性咬住下唇,些許刺痛猶如刺破陰霾的晨光,帶來些許純澈的清明。
她暗暗深吸口氣,露出一抹輕淺溫婉的笑容,“大哥,我心里有些困惑,能問問你嗎?”
男人回過神來,急忙移開視線,胡亂嗯了幾聲。
這個年代應(yīng)當(dāng)還是女權(quán)方興起的時候,這大哥還挺老實啊,知道女孩兒不能隨便看。
“大哥,我們是外地來的,方才在路上瞧見了關(guān)于你們這圖書館的報導(dǎo),才知道的這兒。但那報紙是被人撕碎的,你知道為什么嗎?這圖書館我瞧著挺好的啊,據(jù)說樓上還有教人識字的呢,怎么會有人撕了報紙呢?”
男人叼著煙想了想,“大概是書局的吧?圖書館的書大多是從大城市里進(jìn)的,比他們的書更摩登點兒,還不收錢,鄉(xiāng)親們自然都來這兒了。”
顧云眠想起加百列的話,“學(xué)堂呢?圖書館開了識字班,他們不生氣嗎?”
男人笑了,“姑娘別說笑了,就咱們這小地方,哪有學(xué)堂?學(xué)點兒手藝才是正事,讀書有什么用?官員都是大城市派來的,和咱們也沒啥關(guān)系;再說了,先生們也不樂意來這窮地方教書。”
顧云眠反駁:“讀書怎么沒用了?就算不做官,多讀點兒書也好,知道的東西還多些,做生意也不怕吃虧不是?”
男人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咱祖上幾代沒上過學(xué)的,這生意也是做得好。不過,確實有些人覺著讀書好,都上隔壁蜀鎮(zhèn)上學(xué)去了。”
“真辛苦啊?!鳖櫾泼吒袊@:“這么說來,林老爺還真是個大善人了,這樣沒法子送孩子去蜀鎮(zhèn)的也能把他們送來這兒學(xué)習(xí)了。”
男人應(yīng)了聲,“林老爺總是時刻想著鄉(xiāng)親們的?!?/p>
顧云眠看著他不走心的樣子,仿佛看到了官方硬捧的社畜。
嘶……有點心酸是怎么回事。
思來想去,顧云眠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對了大哥,你方才說書都是從大城市里進(jìn)的,那這些書里有關(guān)于調(diào)香的書籍嗎?”
“調(diào)香?”男人上下打量了顧云眠幾眼,恍然大悟:“你們就是大城市來的調(diào)香師?”
顧云眠怕惹怒NPC,急忙解釋:“調(diào)香師也分好壞的,我們是來調(diào)查真相、保護(hù)鎮(zhèn)民的調(diào)香師?!彪m然她是來殺鎮(zhèn)民的壞調(diào)香師。
她也不想啊嚶QAQ
誰知男人沒有半點脾氣,慢悠悠抽了口煙,“別緊張,我沒那些個偏見。我哥就是警察,他說這回有群特別厲害的調(diào)香師來咱鎮(zhèn),就是防止那些惡人傷害咱們的,就是你們罷?”
顧云眠忙不迭點頭,“正是正是!我們其實很擔(dān)心鎮(zhèn)民們會對調(diào)香師有偏見……看到大哥如此想就安心了。”
男人笑道:“叫我大龍就行。那這些日子還得辛苦你們了,我哥說了,讓你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咱能幫一定幫?!?/p>
“那就太謝謝你們了!”顧云眠拍了拍胸口,保證道:“請放心,我們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hù)鄉(xiāng)親們,查明真相!”
大龍的視線下意識落在那將盤扣撐起的波濤洶涌上……英氣的臉?biāo)查g爆紅,有些慌亂的移開視線,猛吸一口氣——然后被煙嗆到了。
“哎哎!你沒事吧?”顧云眠想伸手去拍他的背,卻被男人躲開了。
大龍脹紅著臉,拳頭抵在嘴邊,邊咳邊擺手,“沒、咳咳咳、沒事、沒事……”
顧云眠遲鈍歸遲鈍,終歸是寫文的,又不是無CP的那種,大龍的異常這么明顯,她又不是笨蛋,當(dāng)然知道是因為什么。
但這不是個正常的世界,這他媽是個色情游戲的世界??!刷好感的方式不能走常道,走色誘還輕松得多。但是她沒有戀愛經(jīng)驗,當(dāng)然也沒有色誘經(jīng)驗,能做到這份兒上不臉紅,她已經(jīng)盡了洪荒之力了。
所以少女默默收回了手,在旁等他恢復(fù)冷靜。
大龍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將卷煙扔倒沒有雜草的黃土地上,幾腳踩熄了,“對了姑娘,你剛問什么問題來著?”
我剛問什么問題來著?
猛地被這么一問,顧云眠也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幾秒后才想起:“我問有沒有調(diào)香類的書籍。”
“哦,對,是這個?!贝簖堊プツX袋,使勁想了想,“雖然我?guī)椭砹诵?,但并沒有記得很清楚……似乎最后那排有幾本。咱鎮(zhèn)里沒有調(diào)香師,雖然隨著潮流進(jìn)了幾本,但因為沒什么人看,就往后堆了,可能得找一會兒?!?/p>
“這樣啊,那我們等會兒去找找看?!鳖櫾泼哝倘灰恍?,陽光擦過她的側(cè)臉,小臉蛋上毛茸茸的細(xì)毛隱約可見,甜美可愛,“謝謝大龍哥哥,那我回去啦!”
大龍被她燦爛的笑容迷了下,迷迷糊糊的應(yīng)了一聲。
休息了一會兒,腳腕已經(jīng)不怎么疼了。盡管只是得到了點貌似不怎么重要的資訊,顧云眠還是很高興,露出兩頰的小梨渦,一蹦一跳的往后門去。
跳出幾步,她才想到另一個問題:“對了大龍哥哥,方才我在圖書館里看到一位姐姐,生得好漂亮啊,你知道是誰嗎?穿著黑色碎花旗袍、桃花眼、右眼有淚痣。”
大龍摸摸下巴,“聽你這形容……那大概是茉莉了吧?鎮(zhèn)上愛看書的女人也不多了?!?/p>
“茉莉?”顧云眠的心稍稍提了起來。
雖然不是牡丹,但好歹也是朵花兒啊,指不定她還認(rèn)識另一朵呢?
大龍點頭,往西邊指了指,“往那兒走大概十分鐘,有個叫‘百花坊’的地方,是……”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含糊說了幾個讓人聽不清的詞,“……茉莉就是那兒的姑娘?!?/p>
顧云眠卻明白了。
妓院。
那個叫茉莉的女孩,是個風(fēng)塵女子。
她故作懵懂,“茉莉,真是個好聽的名字,清新淡雅。她沒有姓氏嗎?”
大龍搖頭,“進(jìn)了那兒的都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以花花草草為代稱,茉莉也只是因為她的身份起的罷了。”
顧云眠這次是真懵了,“身份?什么意思?”
大龍抓耳撓腮,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委婉地道:“她們那兒是會排名的,第三名的就叫做茉莉,第二名的叫玫瑰,第一名的叫牡丹?!?/p>
牡丹!
顧云眠強壓下躁動的心跳,將單純?nèi)嗽O(shè)裝到底:“就和狀元、探花、榜眼一樣嗎?”
大龍掙扎片刻,放棄治療,“對,就是那樣?!?/p>
“那她真厲害!”少女眉眼彎彎,眼神清澈干凈,充滿信任與真摯,看得大龍都覺得自己方才那番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話都是在污染她,“謝謝你啊大龍哥哥!那我回去啦,等辦完正事再來找你玩——哦對了!”
她收回剛邁出去的步伐,唇角上揚,小小的梨渦可愛極了,“瞧我這腦子,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白棠!白色的白,海棠的棠!”
大龍笑了,朝她揮了揮手,“哦,白姑娘?!?/p>
小姑娘露出更燦爛的笑容,踏著雀躍的步伐進(jìn)入圖書館。
大龍慢慢放下手,摸了摸后腦。
我應(yīng)該,沒說什么不該說的吧?這姑娘看瞧著挺單純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