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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期收尾之后,日子像水一樣流走。
一場接一場的考試,一篇又一篇的論文,還有一次接一次的期末述職。
南城的冬天徹底在紛飛的紙頁中來臨。
校歷上的寒假開始后,學院里的學弟學妹都紛紛開始收拾東西,陸續(xù)訂票回家。
張彤趴在三樓宿舍的陽臺上,托著腮看樓下拎著行李箱往外走的人,感慨道,“還是青春好。那時候總想著要回家,元旦端午這種兩三天的假,也巴不得跑回家待兩天?,F(xiàn)在只覺得收拾東西、搬來搬去的好累。”
陳綿綿窩在椅子上看書,“那你今年不回家過年了?”
“回啊?!睆埻畤@了口氣,走進來坐下,“我不回家我媽能罵死我?!?
她唉聲嘆氣的,又因為不想收拾東西而無能狂怒了一下,一會兒又因為陳綿綿悠閑的模樣而羨慕,終于發(fā)完瘋之后,才趴在桌子上,認命似的問她。
“那你呢?今年真留學校,哪里都不去???”
“你要不去我家過年吧。我們那兒不遠的,高鐵兩個小時就到了,還很多吃的。我媽可喜歡你了……”
“不用了。”陳綿綿笑了一下,擺手拒絕她。
“我就在這兒,挺好的?!?
張彤扭扭捏捏的,抱著她胳膊搖來搖去,“去嘛,去嘛。一個寒假見不到你,我會想你的。”
“真不用?!标惥d綿說,“我一個人沒問題的,放心吧?!?
“想我就早點回來就行了?!?
張彤又猶豫了一下,看她情緒平靜,不像有什么事的樣子,才撇著嘴說好吧,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寢室收拾行李去了。
陳綿綿又看了會兒書,眼睛發(fā)脹,摘下框架眼鏡,也上陽臺站著,倚著欄桿,望一望外面,就當休息眼睛了,剛好看見張彤拖著行李箱出來。
可能有點重,她拖得很費力,路面又不平,時不時得停下來,回身用雙手拉,嘴里還罵罵咧咧的。看得出來,是真的很不想回家。
陳綿綿站在陽臺邊上笑,看見她把行李箱拉出大門外,又回身瞇起眼,艱難地尋找到她,然后高高地抬起手臂,跟她揮了揮手。
“拜拜!”張彤說。
陳綿綿沒想到她這樣也能看見她,跟千里眼似的,也笑著舉起手臂揮了揮,算作今年的最后一次道別。
張彤走后,她本就寥寥無幾的好友圈更加清冷,連生活都安靜不少,還有點不習慣。
到了大年二十八,除夕前兩天,宿舍樓里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人了。
陳綿綿晚上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都是一路冷清。街邊的小商販幾乎都關(guān)了一大半,仍還開著的店也門可羅雀。
回宿舍的時候,宿管阿姨在房間里看電視,烤小太陽,從窗戶里看見她,忙叫住。
“綿綿,來。”阿姨沖她招手,從柜子里拎出一袋橘子遞給她,“留著過年吃?!?
陳綿綿詫異片刻,下意識推拒,但沒拗過,被阿姨硬塞到手里,還收到一大堆新年祝福。
末了,阿姨還塞給她一把鑰匙,說年三十的時候可能不在學校里,沒人值班,留一把給她備用。
陳綿綿接了,道了謝,還提前送出了新年祝福,然后再上樓,穿過冷清無人的走廊,回到寢室里。
寢室里一片黑。
出門前忘記關(guān)窗,寒風吹了一整個白日,滿室蕭瑟。
陳綿綿頓了兩秒,伸手去開燈。
燈泡驟亮,白光鋪滿整個房間,然而僅僅一秒,連眼睛都還沒反應過來,又恢復黑暗。
眼前還閃爍著驟亮的白光,陳綿綿皺著眉,伸手去確認開關(guān)。
來回幾次,依舊沒有反應,連亮都不亮了。
……燈泡壞了。
這會兒已經(jīng)晚了,維修師父大多下班放假,街上商店也關(guān)了大半,很難找到人來修。
而且也很疲倦了,連下樓叫阿姨上來看看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為什么,穿過所有象征著新年和團圓的氣氛之后,只想一個人待著。
陳綿綿等了一會兒,呼出一口氣,沒再糾結(jié)燈泡的問題,打開手機手電筒,摸索著洗漱完,就爬上床躺著。
明天再說吧,她盯著天花板想。
思緒不知不覺發(fā)散。
說不寂寞嗎?
不可能的。
那可是過年。
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剪窗花貼福字,象征著團圓的年。
小時候過年,奶奶總會做一大桌子菜,從早上就開始忙活,去田里摘最新鮮的菜。
然后她就踩著板凳,在對她來說顯得太高的灶臺旁邊,費勁地幫忙,最后被奶奶嫌棄地驅(qū)趕出去,給張紅紙,讓她寫福字。
等到夜幕降臨,飯菜在桌上發(fā)出香味,電視里嘈雜的聲音響起來,一老一小一前一地站在門口,認真而細致地伸手,將它貼在老舊的木門上。
可是那都是過去了。
陳綿綿閉了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