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好信紙，克萊恩掏出銅哨，湊到嘴邊，狠狠吹了口氣。

無聲無息間，他看見書桌之上有虛幻朦朧的白骨被一根根拋出，化作噴泉，拼成了一個巨大的怪物，它依舊接近四米，依舊蒙著淡光，依舊將腦袋鉆出了屋頂，與以往似乎沒有任何區(qū)別。

克萊恩手腕一抖，將信扔了上去，看見白骨怪物穩(wěn)穩(wěn)抓住。

他又吹動銅哨，目睹“信使”崩解成虛幻的白骨，一根根如雨落下，消失在書桌表面。

做完這一切，克萊恩安定了不少，但他并沒有停止嘗試，后移椅子，站起身來，逆時針走了四步，進入灰霧之上。

巍峨雄偉的宮殿和古老斑駁的長桌映入了他的眸子，仿佛千萬年來都保持著不變。

克萊恩坐到屬于“愚者”的高背椅上，默然解下了左腕袖口內(nèi)的靈擺，并具現(xiàn)出黃褐色羊皮紙和圓腹鋼筆。

他要為隊長今晚的情況占卜！

思考片刻，克萊恩寫下了第一條占卜語句：

“鄧恩.史密斯的異常會讓我陷入危險之中?！?

——在神秘學里，涉及自身安危的占卜是最難被外力干擾的，這屬于靈性的本能。

換句話說，只要不是特別強力的干擾，在涉及自身安危的占卜上，克萊恩都可以得到較為準確的結(jié)果。

這也是他之前明知雪倫夫人擁有干擾占卜的能力，還要為任務(wù)占卜是否存在危險的原因，他很清楚雪倫夫人沒強到可以影響這類占卜的程度。

而現(xiàn)在，為了確定隊長鄧恩.史密斯的情況，他決定排除一切干擾，于灰霧之上占卜。

左手持握住靈擺，克萊恩默念了占卜語句七遍，并閉上眼睛，進入冥想狀態(tài)。

穩(wěn)定了幾秒，他睜開雙眼，轉(zhuǎn)深的眸色已恢復(fù)正常。

他望著黃水晶吊墜，一顆心漸漸往下沉去，因為靈擺正在做順時針的轉(zhuǎn)動，幅度不小，速度不慢。

這說明答案是肯定。

這說明鄧恩.史密斯的異常會讓他陷入危險！

而且危險還不低！

閉了下眼睛，克萊恩“擦”掉之前的內(nèi)容，書寫出新的占卜語句：

“鄧恩.史密斯異常的原因。”

他放好黃水晶吊墜，往后靠住椅背，邊默念占卜語句，邊借助冥想，進入夢境。

在那灰蒙蒙的虛幻世界里，他什么都沒有看見，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除了灰蒙，還是灰蒙。

“這說明信息不足，占卜失敗……”克萊恩睜眼望向青銅長桌上的羊皮紙，苦澀又無奈地低語了一句。

突然，他感覺到了強烈的疲憊，明白這是激烈戰(zhàn)斗，連續(xù)使用儀式，和多次占卜共同造成的結(jié)果。

用靈性包裹住自身，克萊恩墜入灰霧之中，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

整個晚上，他做了好幾場噩夢，夢的結(jié)尾不是嘔吐出了內(nèi)臟的科恩黎，就是嘴巴周圍滿是暗紅血液的鄧恩.史密斯。

…………

第二天清晨，即將輪值查尼斯門的克萊恩提前抵達了黑荊棘安保公司。

這個時候，羅珊和奧利安娜太太等文職人員都還未上班，克萊恩穿過隔斷，望向敞開的房門，看見了隊長辦公室內(nèi)的鄧恩.史密斯。

鄧恩脫掉了外套，上身只有白襯衣和黑馬甲，他坐在位置上，手里端著杯咖啡，正怔怔望著前方的墻壁。

他的頭發(fā)略顯干枯，灰色的眼眸神采黯淡，線條剛硬的臉龐透著明顯的憔悴。

即使是經(jīng)歷過很多次類似事情的隊長，短短時間內(nèi)連續(xù)失去兩位隊友，也是難以承受的……克萊恩心中一酸，腦海內(nèi)霍然又浮現(xiàn)出了那面破碎的鏡子，浮現(xiàn)出了鄧恩半趴下的身體和沾著暗血的臉龐。

克萊恩猛地咬著牙，側(cè)過頭，望向了一邊。

十幾秒過去，他控制住表情，伸手敲響了隊長辦公室的大門。

咚，咚，咚。

鄧恩放下咖啡杯，灰眸重新變得幽邃。

他無聲地吸了口氣道：

“我已經(jīng)將事情匯報給了圣堂，他們也做出了初步的答復(fù)?！?

“由教會補償科恩黎的家人3000鎊，警察部門給予1000鎊的撫恤……”

一共是4000鎊，這對多數(shù)中產(chǎn)階級來說，是一生都無法攢到的財富……科恩黎周薪是7鎊，年薪364鎊，算上獎金和額外的收入，至少能達到380鎊，4000鎊相當于他十年的收入……這樣一筆財富，每年最少也能有200鎊的回報，算是能勉強彌補科恩黎死亡對他家人造成的傷害……雖然金錢無法替代感情，無法替代科恩黎，但這是目前相對有效的唯一辦法……克萊恩閃過了很多想法，最終出口的卻是一聲嘆息：

“我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

黑夜女神教會在這方面還是非常有良心的。

鄧恩扯了下領(lǐng)口，低沉說道：

“你去地底吧，將洛耀替換出來?！?

“好的。”克萊恩微微點頭。

他轉(zhuǎn)過身體，走向大門，聽到了隊長近乎自言自語般的補充：

“我們等下會送科恩黎回家……”

送科恩黎回家……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的兄弟姐妹，他的未婚妻，會有什么樣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