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嫵有些意外地瞥她一眼,手上動作一停,昏昏欲睡的丹青便翻過身,蛄蛹著去蹭她的掌心。藍(lán)嫵只能繼續(xù)梳理她的絨羽,眉眼低垂,連吹過的晚風(fēng)都似乎溫柔了許多。
季云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道:“姐姐很厲害?!?
藍(lán)嫵一怔,茫然地朝她看去。
“她年紀(jì)不大,卻因為廝殺起來太過狂暴,手段太過殘忍,被其余魔族畏懼,尤其是叁年前,她為了爭奪那顆魔心,吞噬了近百只魔,爬出來時,身上幾乎沒一塊好肉,好像連呼吸都停止了,我以為……她要死了,”季云抿了抿唇,繼續(xù)道:“但她還是挺了過來,無論受多么重的傷,她都會醒過來,好像她永遠(yuǎn)不會死一樣?!?
藍(lán)嫵定定瞧著她,仍是一言不發(fā)。
“腐肉剜去,長出新肉,吸食魔心,鍛骨拓髓,你無法想象的疼痛,她都忍了過來,甚至沒掉一滴淚??墒?,在我初開靈智,還不能化人時,她對著我自言自語說話,卻總是在哭。”
季云看向藍(lán)嫵:“后來,我逐漸意識到,她是因為你才那么傷心?!?
藍(lán)嫵低下頭,了然道:“所以你才不喜歡我?!?
季云微怔:“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傻子,看得出來?!?
“我確實不喜歡你,”季云道:“你與姐姐聚少離多,認(rèn)真算起來,相伴的時間還不如我與姐姐長,明明只有幾年的情愛,卻帶給她綿延幾十年的痛苦,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何還要執(zhí)著于你。”
“所以呢?”藍(lán)嫵依舊面色淡淡,反問道:“你與我說這些,是想要我離開她嗎?”
“并不,”季云搖頭:“這些年,我與姐姐相依為命,我是她最親近的人,她也待我如親妹妹一般,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甚至希望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下去,最好你永遠(yuǎn)不要醒來。但今日見了姐姐,我卻覺得她與往常大不相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但你在這里,她確實打心眼里高興,所以,我思來想去,改變了主意?!?
她頓了下,認(rèn)真道:“我不會要求你離開她,但我想要你一直陪著她,寸步不離,最好讓她永遠(yuǎn)這么開心下去?!?
藍(lán)嫵:“我自然會……”
“那你為何不陪她一起去?”
藍(lán)嫵一怔,竟被問得結(jié)巴了一下:“這是她她的送行宴。”
“可姐姐想讓你去。”季云皺眉:“我聽旁人說,若愛上一個人,就會生出欲望,我能看出姐姐對你的欲望,可我看不出你的。”
這話不啻于一聲驚雷,藍(lán)嫵愣住,呆呆看著她,季云繼續(xù)說:“也許你確實很愛姐姐,你也習(xí)慣于克己守禮、寬容大方,可是……如果感受不到濃烈的愛、看不到絲毫的獨占欲,姐姐沒有安全感,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看什么呢?”
袁青走到柵欄邊,端著酒杯碰了下孤零零站著的人,季泠月回過神,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遠(yuǎn)處收回來,搖頭道:“沒什么?!?
“我還不知道你,”袁青調(diào)侃道:“既然這么離不開,為何不一起帶來?”
季泠月抿了抿唇,低聲道:“她不愿意。”
袁青笑了聲:“可這是你的送行宴,你這主人一直站外面也不是事兒啊?!?
季泠月歉意地笑了下:“我這就回去?!?
說罷,她轉(zhuǎn)身往回走,袁青卻斜倚在欄桿上,晃了晃酒杯,忽然問:“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回去啊?”
季泠月停下腳步:“嗯?!?
她笑容微淡:“真好,你還能回去。”
季泠月怔了下,轉(zhuǎn)頭瞧她,袁青抿了抿唇,從懷里掏出一枚光滑的圓玉:“既然你要回去,就幫我個忙,把這個……還給晉州青源山上的林醉仙師?!?
季泠月蹙起眉,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你怎么從沒說過,你也是從軒轅大陸來的?!?
“有什么好說的,”袁青嘆道:“我那師門,不過是個自立門戶的小門派,從上到下,加上掌門師尊也才六個人,說不說又有什么意義?!?
“那林醉仙師……”
“是我?guī)熥?,我是個孤兒,四五歲就流落街頭討飯,是師尊把我撿回去養(yǎng)大,亦師亦母,感情深厚??杉幢闳绱?,我入魔后,她卻立馬與我恩斷義絕,說再也不想見到我?!痹嘈α诵Γ溃骸澳菚r走得急,這枚玉佩,竟也忘記還給她了?!?
季泠月沉默半晌,道:“我會幫忙的?!?
袁青彎起眼睛:“多謝啦,雖不知道你回去要做什么,不過,還是祝你最后心想事成、皆得所愿。”
季泠月微笑了一下,搖搖頭:“我現(xiàn)在,倒只有一個愿望?!?
“什么?”
“能喝醉?!?
袁青一怔,疑惑地嗯了一聲,季泠月卻沒給她解答,收好玉佩,轉(zhuǎn)身朝熱鬧的大廳走去。
月色清幽,寒風(fēng)蕭瑟,漸漸的,最后一個魔也不勝酒力,趴倒在桌子上,季泠月端坐其中,環(huán)視一圈后,無聲嘆了一口氣,抬手為眾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