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逛?”
藍嫵嗯了聲,垂下眼,靈力流淌而出,搭在肩頭的長發(fā)變?yōu)榍嘟z,異于常人的眼睛也染上了漆黑墨色,季泠月側(cè)過頭,怔怔看著她,恍惚間,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穿著道袍、笑意粲然,從沒有什么煩心事的爛漫少女。
她下意識伸出手,輕輕抬了下藍嫵的下頜,鮫人長睫一顫,順從地抬起頭,那張青雉甜美的面容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平靜的眼眸,和一張消瘦的臉龐。
季泠月蹙起眉,忽然有些難過:“藍嫵?!?
“嗯?”
“你過得不好嗎?”
藍嫵下意識露出一個笑容:“怎么忽然這么問?”
“因為……我好像從沒問過。”季泠月定定看著她:“我之前,好像只想著自己了。”
她低聲道:“對不起?!?
藍嫵愣愣看著她,睫羽忽閃幾下,眼尾便突兀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她抿了抿唇,慌亂道:“哪有什么不好,我,我……”
她無措地張了張嘴,后面的話卻再也說不下去,埋藏多年的委屈與難過好似一瞬間洶涌而來,沉默半晌,藍嫵閉上濕漉漉的眼睛,啞聲道:“不好?!?
她吸了一口氣,慢慢將腦袋埋到季泠月肩膀上,顫聲道:“一點都不好?!?
那一年,她們好不容易趕回昆侖海,那則預(yù)言卻不知為何走漏了風(fēng)聲,兄姐皆受重傷,母后心力交瘁,無力相護,備受愛戴的海皇死去,她需得獨自面對前來發(fā)難的海中各族,即便是自己的族人,也有大半因預(yù)言怨恨上了她這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公主,要她這個禍端付出代價。
她在萬千唾罵中主持了父皇與死去將士們的葬禮,卑躬屈膝安撫各族,直到兄長醒來,接過重任,主持大局,成為新一任?;?,那些不滿的聲音也沒有消失。
迫于壓力,她被兄長罰去鎮(zhèn)守海獄,一待,便是二十年。海獄寂冷,漆黑無光,數(shù)年間,只有被困縛于此地的囚犯的慘叫聲與她相伴,即便后來離開海獄,她也再不愿顯露于人前,孤身前去海淵尋找線索。
她想,也許等她找到了真正的兇手,她的罪孽就會減輕一些,那些因她而死的將士們的親朋好友,也許就不會那么討厭她了。
可她從沒告訴過其他人,即便自責(zé)不已,即便愧疚難當(dāng),但在內(nèi)心深處,她還是有那么一點委屈的。
“明明我,什么都沒做。”
一顆珍珠啪嗒掉了下來,滾落到地面上,藍嫵顫抖著抓緊季泠月腰后的衣裳,哽咽道:“我之前告訴你,我是……我是鮫族公主,可其實,他們已經(jīng)都不喜歡我了。”
季泠月連忙搖搖頭:“我喜歡你,還有……還有山葉!還有阿鯉……”
藍嫵難過道:“阿鯉是人與蛟的混血,被蛟族排斥,一直孤零零在外海游蕩,有一次,她被其他蛟欺負,我?guī)土怂话?,她就成了我的小跟屁蟲,整日纏著我說話,反倒更不受其他蛟待見了……”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季泠月有些生氣,胸膛急促起伏,簡直想提著劍到那昆侖海揍他們一頓,她面色難看地咬了咬唇,小心撫著藍嫵的眼角,努力逗她開心:“別哭了,你看,你掉的珍珠,都能……都能在人間買一座宅子了。”
藍嫵眨了眨眼,悶聲道:“兩座。”
季泠月一怔,輕笑一聲:“是啊,你這么厲害,等以后我們?nèi)ト碎g游歷名山大川,只要有你在,就不用操心盤纏的事了?!?
“要先找到……”
“我知道,”季泠月打斷她,認真道:“要先找到害死你父皇的人,可是,我不管那勞什子預(yù)言說的什么,但不是你的錯,就不是你的錯,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憑什么要你來承受罪孽?”
“藍嫵,你并非一切災(zāi)厄的開始,所以,不要為旁人的罪而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