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晚湘門忽然傳來妖主求見的通報,藍月邀獨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中,懶懶問道:“哪位妖主?”
“青都妖主息波,還有明都妖主苑長寧?!?
藍月邀微微挑眉:“姬婞沒來?”
“沒有?!?
藍月邀嗯了聲:“叫他們進來吧?!?
很快,門外便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還沒看到人影,渾厚的聲音便遠遠響起:“王上,聽說你要與人族和談?!”來者正是明都妖主苑長寧,這只獅妖生了一頭蓬亂長發(fā),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看起來兇悍無比:“這該不會是真的吧?”
一旁的息波倒是個極陰柔的男子,膚色蒼白,身形也細如竹竿,不比苑長寧的激動,他顯得鎮(zhèn)定許多:“如今正是關鍵時候,我們眼看就要攻入石嶺城,王上怎么能現(xiàn)在和談?”
藍月邀托著腮,垂眸掃了他們兩個一眼,不冷不熱道:“你們怎么知道我要和談?”
兩妖一愣,對視一眼后,苑長寧道:“我在外面聽小妖們說……”
“哪個小妖?”藍月邀揚起唇,指尖敲了敲王座的扶手:“我早上獨自去了石嶺城一趟,中午便回來,一路上未與任何妖族有過碰面,那個小妖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說我要和談?”
息波卻避而不談,反問道:“所以王上當真要和談了?”
藍月邀蹙起眉,語氣逐漸不耐起來:“我和不和談,容得上你們置喙嗎?”
“王上!”息波抬高聲音:“我們已經(jīng)犧牲了這么多,怎么能輕易就和人族和談?現(xiàn)在停下,我們得到的僅僅是沙漠這片土地,這與我們現(xiàn)在的妖界又有什么區(qū)別?”
藍月邀不置可否,垂眸道:“我原以為,暗通人族可能有那么一兩個,如今看……倒比我想象得要多?!?
息波一愣,還沒說話,身邊的苑長寧就急躁道:“王上這是什么意思?您莫不是是在懷疑我們與人族勾結(jié)?!”
女人沉默不語,獅妖卻蹭地發(fā)起火來:“哪兒有什么與人族勾結(jié),就算真有人族與我們暗通款曲,這么多年來也幫我們攻破了魍魎城,又有什么錯?!反而是王上,明明有通天修為,但過去這些年不管我們?nèi)绾握埱?,您都不愿親自出手,以至于白白犧牲這么多條性命!您當真想要帶領妖族攻入中州嗎?還是說,您才是那個和人族勾結(jié)、想要致我們妖族于萬劫不復之地的……”
嘭得一聲,苑長寧高大的身軀被拍了出去,狠狠嵌進了一旁的墻壁里,咳出了一口血。
藍月邀一字一句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敢這么跟我說話?!?
息波抖了下,連忙收回視線,垂下腦袋。
藍月邀瞥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活動了活動手指:“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決定不需要你們來說三道四,若不服氣,就想辦法把我趕下這個位置,到時候,我自然會認真聽一聽你們的話?!闭f著,她前傾身體,幽幽盯著兩妖:“聽懂了嗎?”
無形無狀的妖力沉沉壓了下來,息波頭皮發(fā)麻,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聽懂了,聽懂了?!?
“那還待在這里做什么,”藍月邀厭煩道:“告訴外面的所有妖族,暫停進攻,在和談前,不準和人族發(fā)生任何沖突?!?
息波咬了咬牙,低聲道:“那之前抓到的修士……”
“放了?!?
男人抿緊唇,垂首道:“明白。”
等息波扶起苑長寧離開后,另外兩個身影悄悄從帷幔后走了出來,多年不曾見光,亦不曾走動,萱玉腳步踉蹌,不得不靠到夭竹懷里,才穩(wěn)穩(wěn)站到了玉階下。
女人獨自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半邊身子陷入幽暗的陰影:“你們也該走了?!?
萱玉看不清她的臉,啞聲問:“剛才那些命令,他們會如實向外傳達嗎?”
藍月邀瞧她一眼,淡聲道:“會的?!?
夭竹在一邊小聲說:“其實……若我也是個從小在這里長大的妖怪,又因為這場爭斗失去了許多朋友家人,現(xiàn)在說停就停,說和談就和談,恐怕也不會高興?!?
藍月邀沉默了會兒,道:“所以……下達命令是一回事,他們到底會不會配合,是另一回事。”
“那該怎么辦?”
“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藍月邀提著衣擺站起,往下走了幾步:“你們最好趕緊離開,越快越好?!?
夭竹不滿地哼了聲:“說的像是我喜歡在這里一樣?!?
她背起萱玉走了幾步,想起什么,又停下,回頭看那個孤零零的影子:“喂——”
藍月邀垂下眸,安靜地看著她。
夭竹抿了抿唇,鼓起勇氣道:“你,你不該向萱玉道歉嗎?”
話音落下,空曠的大殿頓時陷入一片寂靜,連萱玉的呼吸都不由放輕,夭竹睜大眼睛,一眨不眨望著面無表情的藍月邀,心里愈加發(fā)毛:“好吧,如果你不想道歉就算了,我們……不是,萱玉也不是小氣的人……”
萱玉又好氣又好笑,暗暗揪了她肩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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